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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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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當然富甲一方,還得有文化。」 「可以可以,我一定寫上去。」 「還有,對我情深如海。」 「關鍵就在這裡,否則,要來何用。」 原著人與她的女主角相規哈哈大笑。 小波的好夢被門鈴喚醒。 她怔怔地坐在沙發上。 完全家其的一樣,莫非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,一切不過是她真實的幻覺。 這一段日子,精神實在恍忽,時時處於異常狀態,看到不應該看到的事物,也不稀奇。 小波用手托著頭,門鈴又催她。 她去開門。 一位中年婦女告訴她:「我是余小姐的家務助理阿嫦,她叫我來幫你定期收拾家居。」 「好極了,請進來。」 已經沒有任何躲懶藉口。 楊小波再世為人,埋頭苦幹。 天天穿白T恤牛仔褲在家操作,肚子餓了略作小息吃一份三文治又再開工。 為什麼不吃好一點?四菜一湯加甜品吃飽飽胃氣上湧那還怎麼伏案疾書,非得維持三分寒與饑才能工作。 說也奇怪,一開始寫,文思源源不絕,到底是吃這行飯的人。 餘編朝晚問候小波一次。 「仍在寫?」 「別諸多諷刺。」 「小說寫到第幾頁?」似不置信模樣。 「一二三頁。」 「嘩,已完成一半,人物應該已經出齊。」 「寫得腰酸背痛,未老先衰,找生活不容易。」 「可是,終於又拿起筆來。」 「是,一個寫作人必需坐下來寫,久無新作,複果堪虞。」 「小波,我真替你高興。」 小波微笑。 她有點悵惘,邵小喋已幾多天沒有出現過。 每次有人按鈴,小波總會滿懷希望地跳去開門,但是門外不是郵差,就是送報紙,要不,是找錯門牌。 是邵小蝶救了她。 或者,說得正確一點,是小蝶幫她救回自己。 現在,她每天九時前起來,工作至十二時,稍息,閱報,處理私事,下午三時再工作至六時。 家裡天天一塵不染,乾淨的玻璃杯一排放在架子上。 小波戒酒後瘦不少,恢復寫作人清瞿的面貌。 她仍然寂寞,尚未找到伴侶,不過,親友又漸漸回到她的身邊。 「小波,下星期三作者協會例會,要不要來。」 「小波,三姨媽生辰你一定要到,順便帶新作來送我們。」 「小波,我表哥自美國返來,加州理工講師,要不要見個面?」 社交生活不久當可恢復,沒有人知道,也許只除了餘編,知道揚小波差些滑落,萬劫不復。 真危險,小波不寒而慄。 因此,她更加想念那小蝶。 新書出版。 出版社為她舉行招待會,小波看上去信心十足、神采飛揚,工作上成績真是醫治感情創傷的一帖良藥。 餘編派人送一個花籃來,卡片上寫著:年年進步。 招待會快要結束之際,小波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。 不不不,不是羅深海,那已成過去,而是一個苗條秀麗的背影。 小波立刻撇下一切追上去,嘴裡喊:「小蝶!」 那女郎並未聽見,眼看要消失在人群中。 「小蝶。」小波的手好不容易碰到她肩膀。 那女郎轉過頭來,鵝蛋臉,大眼睛,一臉納罕。 不,不是小蝶,只是相似。 女郎看到小波那失望的神情,不禁同情地問:「可是認錯人了?」 小波頹然,「是。」 「我認得你,你是小說家楊小波。」 「不敢當。」 「多寫點好故事給我們看。」 「接命。」 女郎笑了,轉頭離去。 看樣子,部小蝶是不會再出現,她的任務已經完畢。 小波回到家,餘編的電話尾隨而至。 「招待會如何?」 「非常成功。」 「恭喜恭喜。」 「我是原著人,不能叫我筆下的人物失望。」 「你說什麼?」 「沒什麼。」 「記住,大作家,新作品還是交給我們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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