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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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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欽問鏡子,「門外是沈世雄,開不開給他?」 她得到極其狡猾的答案:「你說呢?」 玉欽啼笑皆非,「咄!」她高聲說:「我早跟你說我沒有智慧,所以請你代勞。」 鏡中人問玉欽,「你認為沈世雄上來幹什麼?」 玉欽答得很坦白:「溫存。」鏡裡是她自己嘛,何必客氣,何用虛偽。 果然,鏡中人笑了,「你願意無限期,不問報酬地提供此項服務嗎?」 玉欽氣餒。 「想一想,洪玉欽,抬起頭來。」 玉欽把雙手抱在胸前。 「要是你願意,倒是無可厚非。」 玉欽忍不住:「別再譏笑我了。」 鏡中人訝異地說:「我怎麼會揶榆你?我是你最忠實的朋友。」 門鈴停止。 玉欽說:「他已經走了。」 鏡中人嗤一聲笑,「你又何用恍然若失,他肯定會再來找你。」 玉欽已經對鏡子沒有恐懼,她凝視她,然後說:「我有種感覺我們會成為好朋友。」 「老實說,我只有你,你也只有我。」 玉欽感歎,「真的,真的那麼慘?」 「不是慘,」她笑,「而是實情。」 「朋友呢,愛人呢?」 「他們很好,但是他們也有他們自身要照顧,所以他們是他們,你是你。」 忽然之間,玉欽覺得很累很累很累,她倒在床上睡著了。 這一覺悠悠然睡得好不舒服,她需要個可靠的人傾談,也需要大哭一場來宣洩壓抑已久的情緒,這面明鏡幫了她。 一覺睡到大天亮,郭宗清上來找她簽字。 「宗清,」玉欽說:「我與鏡子說了一整天的話。」 宗清一愣,「你也有這個習慣?」 「也有,」玉欽指著她,「你也是?」 「有什麼稀奇,宗清苦笑,「我自幼就有自言自語的毛病,一發生什麼事,我同我自己說:郭宗清,靜一靜,慢慢來,想清楚,不要急。」 「我的天。」玉欽駭笑。 「每早洗臉刷牙的時候,我又說:郭宗清,你又比昨日老了一天……這是我的消遣。」 「但是,這面鏡子裡邊有人。」 「別嚇我,誰?」宗清掩住胸口。 「我。」 宗清鬆口氣,「咄!」 「她會回答我的問題,她有思想,她有智慧。」 宗清很同情玉欽,「我猜你是累了。」 「我剛睡醒。」 「那麼,你有點神經衰弱。」 「宗清,你聽我說呀。」 「玉欽,」她拉拉衣襟,「我最怕這種摩登聊齋,你別煩我,」她看著那邊鏡子,「我知道了,你那張床的位置不好,對牢鏡子,引起幻覺,古人睡前喜用一個罩子把鏡子遮起來,自有道理,尤其怕小孩的靈魂走進鏡子裡出不來。」 「真的,有此傳說?」 「你知道中國人,一草一木皆有神話。」 「宗清,我真的寂寞。」 「我何嘗不是。」 「可惜我倆不能結婚。」玉欽取笑。 「我才不娶你,」郭宗清也笑,「你疙瘩得要命,事事非做到十全十美不可,又患有潔癖,誰吃得消。」 玉欽不服氣,「你呢,你何嘗不是,目光如炬,事事挑剔,同你說,人清無徒,水清無魚,人要胡塗點好。」 兩人大笑起來。 可惜宗清忙得不可開交,打一個圈子又走了。 假期最後一天,想到第二天又要出去寫字樓搏殺,玉欽不寒而慄。 電話鈴響。 是沈世雄,他倒是快,一下子就打聽到新號碼。 只聽得他很輕快溫柔的說:「搬家都不告訴我,莫非是要甩掉我。」 這把聲音這種語氣,五年前曾使玉欽在所不計。 「有事嗎?」 我想來看你。 玉欽剛躊躇,聽見身後有人教她說:「你沒空,你要出去。」 她轉過頭看,原來正是鏡中人,玉欽心頭一喜,照樣說:「我沒空,我要出去。」 沈世雄起了疑心,「你身邊是誰,她為什麼教你推擋我?」 「你聽到她的聲音?」證明不是個人幻覺。 「當然聽到!」沈世雄生氣,「她倒底是誰?」 「我的智慧。」 「你的什麼?」 玉欽已經掛上電話。 她向鏡中人聳聳肩,鏡中人也向她攤攤手。 「出去,」她對玉欽說:「出去剪個頭髮,置數套新裝,鞋子皮包統統可以換新的。」 「好的,我是要去散散心。」 到了門口,卻看見沈世雄的車子停在樓下。 她搖搖頭,希望他不要誤會她是同他耍花槍,她沒有這樣的心情。 玉欽從另外一個出口溜到馬路上去。 她跳一跳,伸開雙手,放開懷抱,自由自在。 從市中心大包小包回家,一看,沈家車已經離去。 她把新衣一件件對牢鏡子換上,自然,她穿什麼,鏡中反映也就是什麼,鏡中人對每套衣服都有評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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