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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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§結婚寫照 結婚三年了,房子是自己的,兩千多尺地方,廚房依我自己喜歡的格式裝修:寬大,設備齊全,是個真正的廚房,可以做三十個人吃的飯菜。 三個兒子,兩歲一歲,另一個剛出世,家裡奶粉一箱箱買回來,大兒子用杯子喝,他弟弟自己抱著奶瓶走來走去,小毛頭則傭人喂他。 咱們家,單是到鐘頭喝奶,那陣容就夠瞧的,我只好歎氣說一聲:「阿玉姐,我也想喝一杯。」 別以為房子大,住了兩個傭人、三個孩子,加上丈夫與我,還有來洗熨的鐘點女工,簡直像個墟,擠逼得要命。 丈夫下班到家,我就大叫,「老莊,幫幫忙好不好?小宇還沒洗澡,他自己開冰箱偷果醬吃,糊了一身士多卑利,在那裡哭了半天了!」 老莊會把小宇抱起去收拾,這可憐的一家之主,是他要三個兒子的,他不值得同情。 這種時候,阿玉姐在哄寶寶睡覺,阿珍姐追著小宙喂粥,我披頭散髮地在廚房炒菜,鐘點女傭在努力熨那堆積如山的衣物,光是尿布掠得一露臺,總有四五十張。 大家比修建萬里長城還累。 我跟老莊說:「我情願出去打工。」愁眉苦臉。 老莊想一想,「再生個女兒,我准你複出。」 我尖叫一聲,差點沒昏過去。 有時候抱著小宇問他,「兒子兒子,你幾時上學去呢?好讓媽媽鬆口氣。」 小宇用胖胖的手臂圍繞看我脖子,用他的肥頭貼著我的臉,「我不要離開媽媽,我不要離開媽媽。」 我歎口氣,「你趕快找個女朋友私奔去吧,你媽媽吃不消了。」 以前咱們的媽媽一生五六個,也不曉得是怎麼支撐的。 三個兒子長得跟他們爹一模一樣,連德性都相似,頑皮得緊。玉姐有時捱不住,跟我訴苦,我安慰她:「你幫幫忙,再頂一陣子,你總比我好,我是家奴,一輩子跑不了,你總有出頭的日子。」 家裡開銷像淌水般,珍姐同情老莊:「先生蠻辛苦的,一個人賺,那麼多個人花。」 我氣結,「這些人可都是他製造出來的!他還要女兒呢。」 阿珍上下打量我,「太太你倒是保養得好,腰身仍然細細的,太太以前做什麼的?」 「腰貨,操練有素,粗不起來。」 「太太真會開玩笑。」她訕訕的走開。 以前我是寫小說為生的。現在?現在連看小說都沒有空。 早上六點半小宇小宙便會跳上床來找媽媽,永恆性粘呼呼的小嘴貼上來,叫著「媽媽陪我玩」,要我與他們講話、親嘴、拍背。老莊在床上呻吟,揮手,「出去,帶著兒子出去。」 看著他是賺錢的人,無法不一手挾一個,把小宇小宙抱出房間。 我快成為舉重好手,雙臂壯得像大力水手。 生活倒不失是快活平靜的,也有刺激,像準備替孩子們找名校讀書,把全港九的學校名單抄下來……我是一般人口中的幸福家庭主婦。 那天早上,我在家與大嫂閒談,一邊替寶寶整理排泄後遺症,我說:「本來我可以有機會獲諾貝爾文學獎,現在你瞧。」 抱起寶寶,他嗒嗒地用小舌頭舔我的臉。 大嫂樂得:「這兒子最可愛,老以為媽媽的臉是可以吃的。」 「半夜哭起來簡直可以退賊。」我說。 「老莊也真是,果然生了三個兄子。」嫂嫂大表敬佩。 「喂喂喂,兒子是我生的,九死一生躺醫院,別亂給分。」我爭辯。 「都像爹爹,是不是,一般的圓面孔大眼睛。」嫂嫂接過寶寶。 我加一句:「禿鼻樑。」 電話鈴響了,小宇跑去接聽,手已放在聽筒上。 我喝道:「不准動,沒禮貌,最不好就是讓孩子們接電話,瞎七搭八,若人憎厭。」 「你管教也太嚴了。一嫂嫂說。 「兒子多,不管不行。」我取過聽筒。 那邊是個陌生的聲音,「莊太太——」陰沉沉。 「我是。」我問:「哪一位?」 「莊太太,我是為你好。」怪聲怪氣。 「你是誰?」 「你的朋友。」 「誰?」我冒火。 「你丈夫有外遇,你當心。」鬼祟得緊。 「喂!」我大喝一聲,「你到底是誰?」 那邊喀一聲收了線。 「神經病。」我放下話筒。 大嫂問:「誰?」 「神秘電話,說老莊有外遇。」 大嫂睜大了眼,才要發表偉論,那邊廂阿珍大叫起來——「太太,太太,不得了,小宇要將小宙塞進馬桶裡去!」那聲音好比拉警報。 我飛奔進洗手間,「小宇,我嚷:「我剝你的皮!」 我抱著大哭的小宙出來,叫阿珍把小宇關在房間,稍後發落。 大嫂急急問,「你怎麼辦呀?」 「什麼怎麼辦?」我拍看小宙的屁股,哄他睡。 「老莊有外遇。」她提醒我。 「哦,」我歎口氣,「她要是肯接收這三個兒子,老莊是贈品,送給她,我都累死了,想脫身。」 大嫂罵聲沒正經,走了。我將熟睡的小宙放床上,去教訓小宇。 可是小宇也睡了,含著大拇指,胖頭胖腦地,啊,都是我的兒子,將來成家立室,傳宗接代。我心軟了!緊緊將他抱懷內。正在得意,寶寶在外邊哇哇哭起來。 我放下小宇,奔出去白阿玉手中接過小毛頭,我說:「你去買菜吧,我來侍候他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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