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假如蘇西墮落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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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怎地,有種唇亡齒寒的悲槍,她怔怔落下淚來。 上官在接待處等她。 「人在哪裡?」 「請隨我來。」 在治療病房看見蘇近,蘇西已知大遲,沒有希望了。 她的雙眼與嘴唇都微微張開一條縫,面孔顏色如蠟像一般。 蘇西呆呆地看著她。 上官說:「只來得及講出你的姓名及電話號碼,蘇西,她是你什麼人。」 「同父異母姐姐。」 「我想,你該趕快知會她母親。」 「是,」蘇西問:「她的情況如何。」 就在這個時候,病房中儀器發出警號,看護急急查視,然後抬起頭來,看著醫生。 上官說:「你剛見到她最後一面。」 蘇西握緊著拳頭。她不能接受蘇近已經魂歸天國。 電話接通,上官刻板無情他說出事實。 很奇怪,李福晉女士沒有立刻趕來。 蘇西呆等了將近一個小時,神情萎靡不堪。 上官不忍,「蘇西,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。」 「也許,她母親會需要我。」 上官搖搖頭,「我不認為她很關心子女。」 說到這裡,她來了。 與大衣內穿睡衣的蘇西剛剛相反,她穿戴整齊,化妝得無暇可擊,像是去赴宴。 呵,孩子們不需要得體優雅的母親,他們只需要愛子女的母親。 蘇西真正疲倦了。 「原來你先在這裡。」 「是,蘇近把我名字告訴醫生。」 「為什麼是你?」她大惑不解,「我一直在家呀。」 蘇西不出聲。或者,她想說,蘇近一直無法與你溝邀,怕你冷淡,怕你責怪;又或者,你從來沒有為她著妞,你設下一套標準,子女無法達到那樣高的境界,也只得離你遠去。 醫生讓她進去看蘇近。 蘇西在外頭等她。李女士出來了,腳步跟蹌,像變魔術一樣,她面孔老了十年不止,五官全部掛下來,這時的她,也就是一名老婦。 蘇西過去扶住她。 這也是一個厲害堅強的老婦,她再也沒說過一句話。 蘇西送她上車,著司機把她送回家去。 天濛濛亮。 龐大都會已緩緩開動,朱立生一向在黎明時分開始工作,蘇西掛電話到他辦公室,他親自來聽。 這個號碼,專給蘇西一個人用。 蘇西說出原因。 「可否把婚禮延遲一星期?」 「蘇西,那是他們那邊的事,如果需要人手幫忙,我這裡足有一隊兵。」 「不一樣。」 「你不欠他們人情。」 「或許是,但在這種關口,惻隱之心,人皆有之。」 「切勿自作多情。」 蘇西歎口氣,她的確有這個毛病。 蘇西覺得她無法如期出發,她輕輕掛上電話。 披上外套,大找母親。 「神經病,」母親十分爽辣,「你當然是去結婚,怎麼在這種當兒管起閒事來。」 「可早……」 「可是什麼,這麼多年來都是仇家,到了今日,也根本不必化解。」 「怪可憐的。」 黃女士不再言語。 她並非幸災樂禍,只是覺得事不關己。 她泡了兩杯黑濃咖啡,母女一人一杯。 半晌,她說:「蘇西,不勞你操心,你且結婚去吧。」 對蘇西來說,世上只有兩個人的意見值得尊重,一是母親,另一是朱立生,既然兩個人都不贊成她留下來,那麼,她猜想走開不妨。 「你去探訪一下也就是了。」 蘇西點點頭,「我一直是個聽話的女兒嗎。」 她母親坦白地答:「我不知道,我從來沒有叫你聽過話。」 這是真的,蘇西十分慶倖,母親從來不逼她做任何事。 蘇西到大宅去。 她看到母親過去的頭號敵人坐在輪椅裡,正與雷家振律師商量事宜。 李女士頭低垂著,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打噸,可是蘇西知道一個人抬起頭也需要極大的力量。 雷家振看到她,開口叫她:「蘇西,你來得正好。」 語氣平靜,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。 蘇西蹲到大蘇太太跟前去,「需要幫忙的話,叫人打這個電話,找這位端木先生,他可靠能幹,有事可叫他做。」 李女士輕聲問:「他是准?」 「是立生行的總管。」 雷家振籲出一口氣,「這就好辦得多了。」 蘇西問,「蘇進與蘇周沒有回來?」 雷律師搖搖頭。 連蘇西都低下了頭,忽然她又想起來,「蘇近的朋友潘氏呢?」 「他被警方起訴藏毒販賣。」 「是他領著蘇近走這條路,蘇近吸人過量——」蘇西說不下去。 看護進來把李女士的輪椅推走。 雷家振說:「蘇西,明早請到我辦公室來。」 蘇西不客氣,「幹什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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