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假如蘇西墮落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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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立生答:「一輩子。」 蘇西笑笑,一直向前跑。 朱立生不徐不疾跟在她身邊。 半小時後,蘇西停下來,一切煩惱像是隨汗水流乾淨。 她要求:「背我回去。」 朱立生笑,「跳到我背上。」 朱宅的司機一直駕車緩緩尾隨;看到這種情形,不禁微笑起來。 以前他弄不懂為啥東家會同那樣一個年輕女郎較量,這一刻明白了。 她叫他快樂。 一個中年人名同利都有了,見慣世面,樂趣卻越來越少,追求快樂是很應該的。 蘇西問:「重嗎。」 「輕盈如羽毛。」 「可是要背一生一世的。」 「求之不得。」 這時,開始有行人向他們注目。 蘇西笑著下地。 他們乘車回去。 稍後,禮服公司一名叫菲臘普的設計師自紐約抵達蘇西的家,為她試衣。 那位女士的目光充滿讚美,禮服需要改動之處只有一點點。 「依我看,不需要第二次試身。」 「那麼,屆時我們到紐約取貨。」 蘇西一時不捨得把婚紗脫下,再照了一會兒鏡子。 這件世俗的白色劄服可不是人人有機會穿著,有人不過是租來穿,拍完照片歸還,像蘇西的學士袍,穿後退回,不比一些家境富裕同學,可留下作為紀念。 她招待那位設計師在偏廳用茶點。 穿衣鏡中的她宛如仙子一般清麗。 人會老珠會黃,這一刻是所有女子最美好的時光。 忽然聽得有人在她身後咳嗽一聲。 蘇西轉過頭去。 「啟東。」 「可不就是朱啟東,愛人結婚了,新郎不是我。」 能夠開這樣的玩笑,對她如此埋怨,可見已無芥蒂,心情已經相當平復。 「啟東,我們從來不是愛人。」 他輕輕坐下欣賞她的丰姿。 「穿上婚紗的你真漂亮。」 蘇西笑笑。 他十分風趣,「給我一點時間的話,我不一定會輸。」 「懸壺濟世才是你的大事。」 「聽說你為了朱家喪失繼承權。」 「是。」 「他會補償你。」 「語氣仿佛酸溜溜。」 朱啟東傷痛他說:「你知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他。」 「啟東,永遠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日子。」 「蘇西,我特來辭行。」 「你又到什麼地方去?」 「非洲紮伊爾。」 「幹什麼?」 「該處難民營有十萬名孤兒急需義工。」 「你會當心吧。」 朱啟東轉過頭來,勉強地笑笑,伸出手來輕輕拉一拉她的秀髮,「別擔心我。」 他悄悄離去。 蘇西只得回來,她緩緩脫下婚紗。 蘇西嗒然盤腿獨坐在地板上。 過了很久很久,關節酸痛,才重新站起來。 母親問她:「即將做新娘子,可十分快樂?」 蘇西點點頭。但心中有一絲憫悵。 母親試探問:「可是希望他年輕一點?」 蘇西搖搖頭。 「還有什麼美中不足。」 蘇西也說不上來。 「是因為少女時代將一去不復回吧。」 蘇西遲疑地頷首。 「所以叫你想清楚才嫁人呀。」 蘇西又笑了,「不怕,還可以離婚。」 「聽聽這是什麼話!」 「這是生活中必然之事,何必忌諱。」 黃女士說:「與死亡不同,不是人人都離婚。」 「那麼,我也有機會白頭到老。」 「他的頭早已白了。」 「媽,你對他有偏見。」 「對,我是不喜歡他。」 「不能愛屋及烏嗎?」 「那麼大一隻烏鴉,我家是小廟,哪裡裝得下。」 黃女士悻悻然。 蘇西不想勉強母親心意,「我會帶照片給你看。」 黃女士不出聲,她已決定不去參加婚禮。 蘇西也無所謂,她是那種天生無可救藥的樂觀人,絕對拒絕傷春悲秋。 她收拾簡單行李預備到紐約結婚。 朱立生給她看客人名單。 厚厚十頁紙。 她膛目結舌:「這都是些什麼人?」 朱立生輕描淡寫:「親友。」 「一千人。」 「才五百多。」 「為什麼邀請那麼多人觀禮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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