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假如蘇西墮落 | 上頁 下頁
十八


  「蘇西,我是啟東。」

  蘇西發覺鼻子上全是汗,不,是油。

  「蘇西,有一件事,我想同你說。」

  「請講。」

  「我想面對面說,十五分鐘後到你家可好?」

  「我等你。」

  朱啟東臉上明顯有難處。

  蘇西立刻說:「無論是什麼,我一定會體諒你。」

  「是嗎,太好了,蘇西,我明天起放假七天。」

  蘇西一怔,「這是好消息呀。」

  「可是,我去年已經答允朋友,一齊到米那瑪山區去做義工。」

  蘇西發呆。

  好不容易盼到男朋友放假,原來他的節目是做善事。

  「蘇西,要是你叫我推,我一定會推掉。」

  啊,陷她於不義。

  蘇西不上當,微笑說:「我等你回來。」

  朱啟東大喜,由此可知他是真心愛上為貧眾服務,蘇西由衷欽佩他。

  「救助貧童,比吃飯跳舞重要得多。」

  朱醫生說矚了嘴:「我也是那麼想。」

  「這去這回,當心身體。」

  他放心地笑了,活潑地告訴蘇西,上次到彼邦的成績。

  深夜,蘇西在電機上看血淋淋的手術室實錄。

  南美洲落後地區,醫療設施有限,往往只能死馬當活馬醫,醫生把心臟病人敗壞的心肌一刀切除,病人反而迅速痊癒,先進國家大奇,連忙派醫生去實習……

  蘇西關掉電視。

  是疏遠朱啟東的時候了。

  她的要求很簡單:一夫一妻,平實地生活,生一兩個孩子,兩女或一子一女都好,家人須時時伴在身邊。

  她的要求裡沒有大國手。

  待他回來,要趕快對他說明白。

  蘇西頹然,多少有點失望,這麼些年來,只對他有憧憬,她歎一口氣,可見感情這件事,從來不容易。

  她一向多夢。

  忽然看見一個瘦削的女孩叫她:「蘇西,蘇西。」

  蘇西大奇,「你是誰?」

  那女孩撲過來打她,拳拳到肉,十分疼痛,蘇西叫:「喂喂喂,這是幹什麼?」

  「你搶去我父親,你搶去我父親!」

  蘇西閃避,「你是誰?」

  電光石火問,明白到那是蘇周。

  在夢中,蘇西比她高比她大,連忙握住她雙拳,不讓她動。

  蘇西不由得淚盈於睫,「什麼父親?我一年只見他一兩次。」

  蘇周不相信,呆呆地看著蘇西。

  半晌她問:「那麼,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呢。」

  蘇西答:「誰知道,他是一個最最自私的人。」

  蘇周掩臉痛哭。

  蘇西深深歎一口氣。

  蘇西摟住蘇周,姐妹倆緊靠著坐在一起。

  夢醒了。

  蘇西歎口氣。

  她一直以為蘇近與蘇周她們什麼都有,原來一切並非想像中那般簡單。

  兩個都是破碎家庭。

  下雨了,蘇西坐在近露臺處讀報紙副刊,這種天氣是她髯發的死敵。

  電話鈴響。

  「我是朱立生先生的秘書,找蘇西小姐。」

  聲音成熟動聽,肯定是挑選過的吧。

  「我是。」

  「朱先生想約見你。」

  「我最近抽不出時間。」

  「最快要待幾時?」

  她一本正經地答:「明年聖誕或許。」

  沒想到對方能耐更高:「十二月二十五抑或二十六?」

  「二十六號。」

  「好,晚上七時方便嗎?」

  「七點可以。」

  「屆時我會再來提醒蘇小姐。」

  電話掛斷。

  副刊上正教人如何挑選合適的男朋友,蘇西看得津津有味。

  電話鈴又響了。

  「蘇西,你為何不肯見朱立生?」是雷家振律師。

  「我有自由見一個人,或是不見一個人。」

  「人情世故都不顧了。」

  「我不認識他。」

  「他是遺囑執行人之一。」

  蘇西的牛脾氣突然發作,「那是一份什麼樣的怪遺囑,根本無人可以承受到他的遺產,那是故意用來刁難我們的工具。」

  「一年之內沒有墮落行為就可發放遺產。」

  「父母對子女的愛不是沒有條件的嗎?」

  「你試試讀書不及格以及晚晚夜歸看。」

  「我累了,不想見人。」

  「叫朱啟東陪你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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