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假如蘇西墮落 | 上頁 下頁 |
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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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,警察與救護車也趕到了。 司徒尚有知覺,一口咬定,是他自己錯手的意外。 「我與女友爭吵,一時氣憤,自殺盟志。」 警察狐疑地看著蘇西,「你是誰。」 蘇西立刻答:「我是司徒醫生的病人。」 「你看到什麼?」 「我什麼也沒有看到,我自衛生間出來,已經如此。」聲音與雙手都簌簌地抖。 司徒被護理人員抬出去,門外已聚集好奇人群,警察留下蘇西的地址與電話號碼。 再一次回到太陽底下,蘇西的胃部痙攣,忽然之間,伏在電燈住上,嘔吐起來。 路人紛紛走避,有一兩個還掩著臉。 你看,尚未遭災劫,世人已經唾棄,做人能不小心。 蘇西回到家,平躺著,絞緊的胃才慢慢鬆開來,不過,一顆心仍然跳到喉頭上,全身的不隨意肌全部異常活動。 她不住呻吟。 電話響了。 「蘇小姐,」是郭偵探,「真湊巧,你也在現場。」 蘇西只得說一個是字。 「我已拍下蘇進落荒而逃的照片,相信你必定有用,而我的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了。」 「是,謝謝你。」 小郭忽然歎口氣,「蘇小姐,恕我多嘴。」 「郭先生,你是我尊重的人,請直說不妨。」 「蘇小姐,得饒人處且饒人。」 「你說得有理。」 小郭輕輕放下電話。 蘇西捧著頭深深歎口氣。 傍晚,有人按鈴,門外昏暗,蘇西一時沒把訪客認出來。 「誰?」 「我姓殷。」 「啊,殷小姐,請進來。」 她仍然穿著上午那套衣服,樣子憔悴。 蘇西忙問:「司徒怎麼樣?」 「沒有生命危險。」 蘇西鬆口氣,放下一塊大石。 「他叫我來向你道謝。」 「不要客氣。」 「待他康復,我們決定移民他鄉,從頭開始。」 「那也是好主意。」 她悄悄落下淚來,同那樣一個人在一起,想必會終身擔驚受怕:他可會故技重施,他可管得住自己? 蘇西忽然問:「殷小姐,你芳名叫什麼?」 「我叫殷紅。」 啊,叫那樣的名字,感情路上,必不好走,古老人從來不會替孩子取個別致或與眾不同的名字,就是怕引邪惡神靈的注意。 她似乎仍然有一絲不放心。 蘇西一再向她保證:「我什麼也沒有看見。」 殷紅靜靜離去。 第二天,報紙一角,有段小小新聞,事不關己的人根本不會注意。 大都會一日之內不知有多少不尋常的慘事發生,此類意外微不足道。 蘇西的心始終忐忑,原來保守秘密是那樣辛苦的重擔,始料未及。 母親決定與鄭先生結伴乘輪船遊東南亞,到達合裡,上岸玩一個星期。然後轉飛機返來。 蘇西真正為他們高興。 她也想鄭先生知道她對他絕對沒有反感,看到他,會嬌悄地稱讚:「中年人穿深色西裝最好看」之類,使他高興。 家裡只剩蘇西一人。 送船回來,還沒掏出鎖匙,大門邊忽然閃出黑影。 蘇西嚇一跳,本能地退後兩步,瞪著那個人。 這是誰? 臉容枯搞,瘦削得仙風道骨,伸出來的手不住顫抖。 電光石火之間,蘇西喊出來:「蘇進!」 平素的囂張、跋扈、驕傲、自大……全部丟到爪哇國,今日的他似一個晚期癌症病人。 蘇西仍懷著一絲警惕,「你怎麼了?……」 他吞一口涎沫,「你全知道?」 蘇西怕他口袋裡還藏著另外一把尖刀,「我知道什麼?」 「我的事。」 「我什麼都不知道,你別多心。」 蘇進點頭,「沒想到你會如此寬容,是我看錯了你。」 終於承認狗眼看人低。 蘇西仍與他維持距離,溫和他說:「我不明白你講些什麼,我聽不懂。」 蘇進自顧自說下去:「原本你可以攤開來講,分掉我的遺產。」 蘇西答:「我已有我的一份。」 她又補充:「要那麼多錢來幹什麼。」 蘇進又頷首:「說得好,錢可以買得到的東西,畢竟有限。」 蘇西加一句:「非常有限,不外是大屋大車這一類滿街都是、人人都有的東西。」 「蘇西,我欠你。」 蘇西輕輕說:「兄弟姐妹,誰也不欠誰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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