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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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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佳揮汗,「籲」一聲,把女傭端來長島冰茶一口喝幹。「請再給一杯。」 元旦問:「今日有空?」 胡佳答:「中午前已辦妥好幾件差使:給外公外婆送鑽婚禮物、陪母親換手錶電池,以及送表弟往加州的飛機。」 「聽上去很幸福。」 「父母召我回來,為的就是當跑腿。」 「你本來在何處工作?」 「丹麥辜哈斯。」 那麼他一定諳德語。 但是,能幹的他無論如何還在搏鬥事業,與申家宇的優哉游哉有段距離,家宇對社會無所求,開會時一直問董事:「甘泉研究釀汽酒如何,名字我都想好,叫甘蜜」,某個程度,家宇不是不紈袴的,但是當人人往錢眼裡鑽,他就顯得出眾。 還有一個原因,元旦看不到申家宇的缺點。 猛地抬頭,她發覺胡佳正在凝視她,被她察覺,他連忙轉頭。 茶几上有一本汽車雜誌,胡佳看到內頁,搭訕說:「拉力賽,誰有興趣?」 子文接上:「我年輕時也嘗試過該項運動,真有趣,全男生,全機械……現在?換車先選六座位,最好有旅遊車。」 胡佳笑,「聽說拉力全車都經過改裝。」 元旦輕輕接上:「只剩兩盞車頭燈原裝,引擎八百匹馬力。」 胡佳看她一眼,元旦是行家? 她坐過申家宇的拉力車,煞車手掣就在駕駛軚盤邊,轉彎等於飄移,車身打橫那樣鏟出去,元旦驚嚇得叫不出聲,一背脊冷汗。 申家宇的車子進停車位也是這樣,看准,打橫挪入。 元旦轉過頭,輕輕籲出一口氣。 但胡佳還是聽到了。 子文把工作夥伴叫到書房裡,「約她晚餐跳舞。」 「她有重重心事。」 子文光火,「你喜歡無心胸的十三點?」 「不,子文,我提不起勇氣。」 甘子文實在忍不住,拉起胡佳的手,一齊走到元旦面前。 元旦很少看到男人與男人手拖手,不禁笑起來,這一笑,像雲叢深處綻出金光,胡佳看得發呆,他鼓起勇氣說:「元旦,我想約你吃飯。」 元旦一聽,告訴自己:不可避免的事,終於發生,一定要實時拒絕,不可越拖越糟。 她忽然坦白告知:「我剛失戀,我還未準備好,我會叫你失望。」 說完,她搶出大哥家門,頭也不回,把他們扔下。 到了街上,對自己的盲勇還感到驚訝。 這下好了,再也不會有人熱心為她介紹。 過幾日,莊醫生卻這樣解釋:「這是進步,你終於作出明智選擇。」 元旦遺憾:「胡塗一點,三個月後可以結婚。」 「然後六個月後分居,一切都可以在一年內辦妥。」 那時與申家宇,只覺結婚可以永遠在一起不分開,天天快活地胡混。 那次,她本不想出差,但是家宇鼓勵她:「千載難逢機會,反正啤酒廠也要督工換機器,許多事得處理,你好趁機會想清楚,是否真要結婚。」 如果沒去,悲劇可能不致發生。 他為何不對她坦白。 尚未正式結婚之前,雙方都還有權選擇,他多幾個女友,她們何種身份,元旦坦誠自問根本不會計較,至多拿來開幾句玩笑。 一般正常男人,不喜歡女人喜歡什麼。 在北極圈孤島做研究,全男班,她也喜歡看強壯異性憨厚幼稚可愛舉止,他們吃得多睡得多,生活習慣疏懶邋遢,可是真正有需要之際,自然而然會發揮那protect and provide天性,照顧女生,整段時間待元旦如公主陛下,好吃的全留給元旦享用。 元旦翻箱倒篋甚至揭開地磚找理由替申家宇開脫。 但她並未說服自己。 午夜起床斟水喝,黑暗中背後似有聲響。 她低聲問:「是你家宇?」 她並不害怕,心底沒有什麼理由不想跟著他走。 過兩日,甘子文終於忍不住問:「胡佳有何不妥?」 「親戚太多。」 「這是罪名?」 「日後非常麻煩,不可不防,還有,俊男與美女不喜歡他,況且,他太刻意討好我家。」 甘子文歎氣。 元旦說:「你再這樣世界末日般長嗟短歎,我就啟程往南美洲阿卡泰瑪沙漠做研究。」 那樣,甘子文總算知難噤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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