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寂寞鴿子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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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吳兄,不如搬來與我們做伴。」 吳日良苦笑,「我不行,我是吳家長孫,我走不開。」 許開明更正他:「你不願走開。」 吳日良垂頭,「你說得對,我過去十五年都奉獻給家庭事業,祖母異常信任我,這段日子以來叔伯堂兄弟侄子等人均妒羨我超卓地位,我的確不願放棄這等成就。」 「你這樣想,也是應該的。」 「開明,我知道你會體諒我,請問可有兩全其美的方法?」 許開明搖頭,「你必需犧牲一樣,去成全另一樣。」 吳日良捧著頭,「生活中若少了貝秀月,再多權勢金錢,也是無用。」 許開明別轉頭去,忽然笑了。 吳日良平日運籌帷幄,在商場上也是一號人物,此刻卻像一個失戀的初中生。 「開明,請為我在秀月面前說項。」 「這對她不公平。」 「我會補償她。」 開明笑,「我大姨的私蓄多得她一生用不盡,她不在乎。」 看,一個女子身邊有點錢就有這個好處。 吳日良頹然,「那麼,只有我來回那樣走。」 開明說:「你很快會累,這決非長久之計。」 吳日良痛苦地號叫起來。 電話立刻響了,那邊傳來周家信的聲音:「誰在哭叫,你在拷打哪一位業主?」 「沒你的事。」開明掛上電話。 他取過外套,與吳日良出去喝一杯。 吳日良抱怨多多,「這地方一到冬天又冷又濕,可怕一如西伯利亞。」 他心中氣苦是真的,敬愛的家長與深愛的女友均沒有給他兩全其美的機會。 故一喝就醉。 許開明把他扶回家去。 才掏出鎖匙,子貴已經前來應門,訝異說:「原來你同他在一起。」 那吳日良見了子貴,誤會了,「秀月,我並沒有喝醉。」 子貴溫柔地說:「我不是秀月,我是她妹妹子貴。」 吳日良不相信,哭喪著臉訴苦:「我從小長得黑黑實實,人也不見得特別聰明,我需特別努力工作,才能爭取到長輩歡心,我——」他倒在沙發上。 開明歎口氣,「人人有段傷心史。」 「他趕得及飛機嗎?」 「明天相信一樣有飛機往新加坡。」 「秀月向他下了哀的美敦書?」 「我不清楚。 「看,又一名男生傷心欲絕。」 開明笑,「是,但明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。」 吳日良轉一個身,「秀月,秀月。」 開明看他一眼,「一到新加坡,他又是吳家承繼人。」 「我覺得他已經夠痛苦。」 開明冷笑,「無知婦孺!我事事以你為先,不用考慮,毋需選擇,你反而不知感激,倒是為這種人的矯情感動,他若愛貝秀月更多,他何用輾轉反側。」 吳日良又呻吟一下。 「叫秀月來把他領回去。」 開明說:「我想秀月已經把話說清楚,就讓他在此留宿一宵也罷,以後有事找新加坡置地方便些。」 子貴也坐下來笑了。 半晌她問開明:「你真事事以我為先?」 開明反問:「你說呢?」 「我十分感激。」 第二天許開明醒來,吳日良已經走了,留一張非常得體客氣的字條,看樣子他已恢復神采。 其實這件事人人做得到,看遲早矣,當然,遲到十年八載也真是異數,可是一夜之間立刻恢復常態則是異人。 那天中午,吳氏再次親自星來電致謝,成功人士最拿手是這套誠意。 「我們一定要時時聯絡。」 不論是真情還是假意,許開明一律照單全收。 子貴問:「走了?」 開明答:「相信早已事過情遷。」 他抽出下午去看秀月。 脫大衣之際他抱怨:「又冷又濕,像不像西伯利亞?」 秀月穿墨綠色絲絨襯衫,手中握著水晶長管杯喝香檳,聞言開亮一盞燈,「溫暖點沒有。」 「給我一杯熱茶。」 秀月無奈地說:「我不是子貴,我不會泡茶,我只會開香檳。」 開明微笑,「子貴也不懂廚藝,都由我負責。」 秀月笑,「呵是她像個賢妻。」 「她長得其實與你一模一樣。」 「不,她討好得多了,」秀月說,「自幼家長與老師都喜歡她,我是完全兩回事。」 開明坐下來,見香檳瓶子就斜斜插在銀冰桶裡,他自斟自飲,「那是因為你不在乎她在乎。」 秀月說:「我怕辛苦,要侍候面色才能得到恩寵,我實在無法消受。」 「可是,也許,子貴只是為了母親。」 秀月頷首,「我明白,這是她懂事之處。」 「而做母親的也是為著女兒。」 秀月微笑著攤攤手,「我只曉得為自身。」 酒冰冷清冽可口,滑如絲,輕如棉,不費吹灰之力,溜迸喉嚨,緩緩升上腦袋,開明精神忽然愉快起來,話也相應增加。 他開始明白為何秀月幾乎一起床就開始喝。 「吳日良來過我處。」 「他和我說過了,他也很坦白告訴我,他暫時不能同我結婚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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