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寂寞鴿子 | 上頁 下頁 |
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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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件事他沒有直接應允。 開明知道話說到此地為止,不宜再嚕嗦。 邵富榮問:「公務局裡你可有朋友?」 「有好幾位老同學。」 「那好,有幾件事你幫我打聽打聽……」 半小時後他們告辭。 開明笑,「幸虧你來了。」 「他有無答允?」 開明答:「沒有,但把家事與他商量是應該的。」 子貴嗒然,「他已有許久沒有看母親,她是失寵了。」 開明勸慰:「岳母年紀已大,你我孝敬她已經足夠。」 「我記得我念小學之際,他最愛她,一進門就喊:淑儀,淑儀,一直叫個不停。」 明知她有兩個孩子還是與她在一起,也就很相愛了。 「母親那時帶著兩個孩子,已經窮途潦倒,又無工作能力,情況尷尬。」 所以子貴才一定堅持經濟獨立吧。 「邵富榮救了我們。」 「他們在何處認識?」 「他是我生父的債主。」 「你生父是什麼人?」 「一個敗家的二世祖。」子貴不願多說。 可以想像容貌俊美,生活品味高超,否則,怎麼會養得出那樣的女兒。 子貴忽然說:「開明,不如我們明天立刻結婚吧。」 「那也好,我們即時飛到拉斯維加斯去。」 子貴又躊躇,「還是,壓後婚期?我覺得還沒準備好。」 許開明輕輕摟住未婚妻,「別怕別怕,邵子貴,一切會安然無恙。」 子貴有點緊張,忽然飲泣。 這是婚前正常現象,婚後一切是個未知數,當然會引起若干焦慮彷徨。 老實說,此刻開明內心亦有一絲惶惶然。 貝秀月搬進新居,請許開明吃飯。 開明與子貴到了,發覺廚房冷清清,菜堆在一角無人處理。 「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 秀月沮喪,「本來借阿笑,阿笑臨時有事不來。」 子貴笑,「別急,把我們的工人叫來,開明,今晚你大展身手。」 秀月看著他倆,「子貴,你有開明等於有了一切。」 子貴笑,「是嗎,我還以為有雙手即有一切。」 「那麼,你如虎添翼。」 片刻傭人來到,開明卷起袖子,大顯神通。 他看到廚房角堆著一箱箱香檳,像人家礦泉水與汽水那樣處理,就更加瞭解為何這位大姨絕對不能放棄贍養費。 上菜時秀月已經有點醉,用手托著頭,不勝酒力,可是並無牢騷。 子貴看著姐姐,「耳環怎麼只得一隻了,這種金絲雀鑽很難配得回來。」 秀月卻不懊惱,「終於搬了出來,兜兜轉轉,晃眼十年,仿佛原地踏步,人卻老了。」咭咭地笑。 語氣有點淒涼,開明低下頭。 她用手掩臉,「像我這種女子,二十五歲,已經老大,開明,你沒見過我年輕的時候吧。」 子貴勸說:「你少擔心,還有十多二十年好美。」 「子貴,十多歲時永遠不覺疲倦,跳舞到半夜回來挨母親責駡,索性再離家去吃宵夜溜達到天亮。」 「你很傷母親的心。」 「不,母親一顆心早已破碎,不過拿我來借題發揮。」 開明覺得她言之有理。 子貴歎口氣,「看開明弄了一桌菜。」 秀月說:「我來捧場。」 真沒想到秀月可以吃那麼多,子貴食量也不小,看她們姐妹大快朵頤是人間樂事,開明很怕那種凡事裝蚊子哼,又動輒茶飯不思輾轉不寐的所謂美女。 終於,開明看看表,「明早還要上班。」 秀月抱怨:「開明最掃興。」 子貴幫他,「除卻你,誰不用工作。」 開明說,「我們告辭了。」 上了車,開明才問:「秀月身上那件淡金色衣裳是什麼料子,從沒見過那種質地。」 子貴微笑,「她是穿衣服專家,這一穿已穿掉人家幾十年開銷,那金絲叫萊魅,是她喜歡的料子之一,她還鐘意絲絨、奧根地紗及緞子,都是牽牽絆絆,不切實際的東西。」 開明問,「她會不會上銀行?」 「別小覷她,許多事上她比你精明。」 「怎麼會,」開明說,「你看她何等浪擲生命。」 子貴笑不可抑,「你居然以你的標準去衡量貝秀月,她覺得你我為區區五斗米日做夜做才是浪費人生。」 開明抬起頭,「是嗎?」 真沒想到邵富榮會迅速處理繼女的家事。 他在電話裡找到許開明,「你下班到我公司來一趟。」 約好六點半,開明早了五分鐘,在接待室等,邵富榮親身出來,「開明,這邊,」 他開門見山,「我已約好山本明下星期一見面。」 許開明很佩服,他是怎麼開的口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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