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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「我與文思也不再爭吵了,過些時候,或者去探訪他。」

  「不吵不好看,當初我叫他故意與你唱反調,就是想營造一種氣氛。」

  「你的主意成功,當初怎麼找到文思?」

  「他是我大學裡的師兄,有事求他,一說即合。」

  「他中文程度相當好。」

  「可不是,真看不出是個外國人。」

  洋人!

  又一個意外,文思竟不是華裔。

  岑諾芹張大了嘴。

  「難得的是身為中英混血兒兩邊學問都那麼好。」

  「是,」諾芹答,「我明年去看他。」

  「說不定會有意外發展,全靠緣分。」

  伍思本語氣平和,十分可親。

  「思本,多謝你照顧我。」

  「什麼話,諾芹,祝你更上一層樓。」

  談話到此為止。

  伍思本那樣看得開,算是英雄。她把人情世故估計得好不準確,完全知道岑諾芹找她是為了什麼,爽快地和盤托出,打開謎底。

  她甚至不會要求一頓茶。

  仍然同從前那樣灑脫磊落,她會再上去的。

  諾芹再把維多利亞大學的資料找出來看,啊,找到了。

  積克·列文思,年三十二歲,1996年加入維大……真沒想到文思會有一個那樣普通的英文名字。

  現在,她完全知道他的底細了。

  編輯部挑選的讀者來信:「文思與文筆兩位:我今年四十四歲,孀居,寂寞,非常富有,想徵求男伴,陪我遊山玩水,以及打理業務,男方年齡由四十五歲至七十歲不拘。」

  諾芹這樣回答:「業務交給專業人士,金錢交給銀行,你的遊伴年齡應降至二十五至三十五歲之間。經過那麼多.你還想對著禿頂、肚腩?別再作賤自己,男人的精力一過二十五歲已經開始衰退。玩不動的玩伴,要來作甚?」

  七十歲,諾芹哼一聲,瘋了,可做太公了。

  文思的回答:「由此可知一些女性仍然受教條規限,死要面子活受罪,有什麼理由男伴年紀一定要比你大?放開懷抱,出來享受人生。他不但要高大英俊,身段好,夠幽默感,而且必須有智慧。重賞之下,必有勇夫。」

  兩封信一登出來,給讀者中的衛道人士罵個狗血淋頭。

  文思問諾芹:「如果是男人徵求女友,你會怎麼說?」

  「我會勸他選一個年紀相仿、溫柔敦厚的女性做伴,年輕的美女通常為著利益而來,達到目的即去,徒惹傷悲。」

  「說得對。」

  「男女選擇有別。」

  但是女性為什麼不能享受生活呢,女人也只不過活一次。

  要是庭風願意找一個年輕的男伴,她舉雙手贊成。

  諾芹約了李中孚出來。

  中孚一早就到,喝著啤酒等她。

  諾芹坐下來就說:「看到新聞沒有,張端麟派駐倫敦,但願我也有拿到這樣好簽的機會。」

  「他可不是那樣想,他當做是刺配邊疆流放。」

  「由此可知做官只在乎威風。」

  「說過時事新聞了,諾芹,也該給我一個切實的回復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她輕輕把淺藍色小盒子推到他面前。

  他十分意外:「想清楚了?」

  諾芹點點頭。

  那失望,也不會比以為可以升職而結果沒升更大。

  諾芹忽然聽得他說:「股市升上去了。」

  她揚起一條眉。

  「大家都在看一萬點。」

  諾芹仍然不明白。

  「失業率也在五個點之處穩定下來。」

  咦,怎麼說這些?

  「所以,你拒絕了我。」

  諾芹一愣。

  「時勢有轉機,人心必活絡,不甘心安頓下來。」

  啊,兩者之間的關係可以寫一本論文。

  「假使股市一直往下,跌至五千點,恐怕,你不會把戒指退還吧?」

  諾芹溫和地說:「什麼,叫一個城市的經濟崩潰來成全你的婚姻,那豈不是成了傾城之戀。」

  「回答我。」

  諾芹不肯說。

  五千點是不夠叫她低頭的,三千點也許,屆時人心慌慌,受到衝擊,可能就此遁入小家庭。

  他輕輕取回指環,小心放入口袋裡。那是他兩個半月的薪水,他的入息已過六位元數字。

  諾芹說:「祝我好運。」

  「你那麼聰明,不需好運。」

  「吝嗇。」

  「那一向是我最不討女性歡心的缺點。」

  諾芹站起來:「我還有點事。」

  「我們再聯絡。」

  銀行大樓櫥窗裡的電腦板顯示股票一日上升紀錄,呵,雨過天晴了嗎?

  前一陣子,她與李中孚像是在漆黑的山洞裡躲雨,彼此在雷電交加的惡劣環境下熟絡起來,一起瑟縮。

  然後,太陽升起來,她看清楚了對方,這是她願意共度餘生的人嗎?

  不,只得走出山洞,繼續尋覓。

  街頭行人熙來攘往,似乎又熱鬧起來,抑或只是岑諾芹本身一種感覺吧。

  珠寶店門前本來冷清清,現在正好有一對年輕男女站在櫥窗前觀望。男的見女友垂涎欲滴,低聲勸道:「這種華麗首飾,不是我們普通人可以配戴。」

  諾芹笑了,這是另一個李中孚,從來沒有非分之想,日日依本子辦事,人家沒說他不配,他自己先乖乖承認不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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