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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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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希望你放岑庭風一馬,幫不到她,也不要累她。一段短短兩年八個月的錯誤婚姻,她已幾乎賠上一生。」 高計梁不出聲。 「往後她假使略過些太平日子,也是應該的,不要去破壞她。」 高計梁不過是普通人,卻不是壞人。 「說到底,她沒有生過你,你也沒有生過她,兩個人關係早已中止。」 他開口:「諾芹,你可以做輔導主任。」 諾芹忽然接上去:「或是信箱主持人。」 「口才了得。」 「你許久沒去探訪女兒了。」 「哪裡有心情。」 「又不是去賭場或夜總會。」 「無話可說。」 他張開嘴,諾芹這才發覺高計梁右邊那顆犬齒崩了一角。 換了從前,一定連忙放下手頭一切會議,立刻叫秘書打電話到銀行區約最好的牙醫修補,順便洗一洗,第二天整副牙雪白見客。 今日不比從前。 越看越難過,諾芹別轉了頭。 再說幾句,諾芹推說有約會,向他道別。 溜回家中,她松一口氣。 噫,好似有兩天沒聽到伍思本電話,是什麼道理? 老實說,她聽到這種新派編輯的聲音頭會痛,多半有野心,無才能,不找她,只有更好。 電話終於來了。 是一本婦女雜誌的主編:「諾芹,幫我們寫一篇訪問可好?」 「我一向不寫散稿,你是知道的。」 「公司裁員,助手已經撤職,實在忙不過來。」 「訪問誰?」 「名流太太黃陸翠嬋,三個月前訂好的約會,不好意思推。」 諾芹倒抽一口冷氣:「老兄,你住在哪個荒山野嶺,黃日財夫婦前日才上了新聞頭條,二人齊齊受商業罪案調查科拘留,還訪問她?」 「啊?」 「唉。」諾芹掛上電話。 每天都有這種新聞。 她到遊客區去散心,發覺路邊多了大堆小販攤。 噫,任何都市一窮,小販必多,你看孟買及馬尼拉就知道了,什麼都賣!故衣、食物、土產……擺滿一條街。 諾芹發覺本市最大百貨公司門旁有人擺賣十元三條的人造絲內褲,年輕男性攤主很幽默,把貨品結在繩上,嫣紅姹紫像萬國旗。 這個都會,淪落得比高計梁還快。 岑諾芹目瞪口呆。 她匆匆回家,找李中孚訴苦。 很明顯與中孚的關係拉近許多,過些日子,姐姐移民,更加需倚賴他。 中孚勸慰她:「別擔心,否極泰來,盛極必衰。」 「幾時?」 「下世紀初,一兩年後。」 「到時不靈,拆你招牌。」 「諾芹,我們去跳舞。」 「什麼?」 「反正天塌了,你我又擋不住。」 對,不如尋歡作樂。 英國有許多跳茶舞的地方,一邊吃豐富的下午茶,一邊跳華爾滋,多數是老先生老太太在散心,但也有年輕人,跳舞廳裝修豪華,可惜有點陳舊,諾芹就是喜歡那種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的感覺。 「到什麼地方去跳舞?」 李中孚把她帶到一家酒館。為了在生意欠佳的時候招徠顧客,他們開亮了燈,做茶舞生意,但是仍然只有一兩台客人,賠上四人樂隊,恐怕要蝕本。 樂隊很年輕,是一組室樂團,用古典弦樂,彈得熱情洋溢。一聽就知道是音樂學院學生,出來找個外快幫補學費。 諾芹很高興,上前與他們攀談。 互相交換了身分,大家都很吃驚。 「什麼,你是寫作人?晚上可要兼職做女侍?」 諾芹笑:「不,做清潔女工。」 拉大提琴的說:「這兩把小提琴來自茱麗亞音樂學校。」 諾芹啊的一聲,這樣的天才不過在酒吧間娛樂茶舞時間做文藝工作,有什麼前途?她駭笑,拍胸口壓驚。 他們奏起一首情歌。 「這是什麼老歌?如此悅耳。」 「《貝薩曼莫曹》。」 「什麼意思?」 「西班牙文『多多吻我』的意思。」 諾芹怔住,大為讚歎:「李中孚,真沒想到你如此博學。」 李中孚啼笑皆非。 他倆在舞池中旋轉。 「你得好好發掘我隱藏的才華,我還是接吻好手呢。」 諾芹感慨萬千,是的,窮了,也只得像少年男女那樣,躲在家中拿溫存當節目。 今時今日,也許最受歡迎的是接吻好手。 白色的遊艇、紅色的跑車,全部還給銀行,除去接吻,還有什麼可做? 對了,還可以寫信到寂寞的心俱樂部消遣。 他倆盡興而返。 第二天,諾芹撥電話到宇宙出版社找伍思本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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