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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


  之洋的婚姻生活十分愉快。

  婚後日子仿佛過得比以前快許多,轉瞬間一個星期,週末之洋也不愛去什麼地方,忙著打瞌睡,興致好的時候也收拾家居,通常做一半就擱下,繼續躲懶。

  「怎麼一天到晚覺得疲倦。」之洋抱怨。

  志聰知道何故,只是沒說出來,醫生告訴過他,上次住院之後,之洋的體力需要慢慢調養才能恢復,一兩年吧,屆時可望回到正常。

  一個下午,之洋提早完成工作,忽然之間,心血來潮,駕車到大學去。

  在接待處她說:「我找李梅竺教授。」

  接待員查一查時間表:「他在第七號演講廳。」

  之洋在地圖上找到演講廳所在,步行前往。

  推開門,她進內找一個偏僻座位坐下。

  李梅竺在黑板前授課。

  離得雖遠,也發覺他年紀是大了一點,好似力不從心,人們說,講課也是一種舞臺生涯,賣相好、有噱頭的講師往往賣個滿紅,續約毫無問題,李梅竺的號召力馬馬虎虎,只得十來個學生。

  坐在之洋前面的是兩個女生,兩人正絮絮細語。

  「你明白他說些什麼?」

  「一直在講夢境,我們像是在上文學課:《紅樓夢》、《黃粱夢》,還有《遊園驚夢》。」已忍不住咕咕笑。

  「他該退休了。」

  「據說病過一次,就變成現在這樣。」

  之洋看到前座有學生離座,一邊走一邊搖頭,分明是覺得教授的內容深不可測,自動棄權。

  之洋十分難過,她低下了頭。

  前邊一個女生說:「你與小譚進行得怎麼樣了?」

  「唉,還是老樣子。」

  之洋「噓」了一聲。

  那兩個無心向學的女孩子索性離開了演講廳到外頭去暢所欲言。

  室內氣氛更加寂寥。

  教授有點兒疲倦,坐下來,喝杯水。

  之洋悄悄離去。

  她原本想與他說幾句話,不知怎地,竟沒有開口。

  校園外永遠鳥語花香,才踏上小路,就聽見有人叫她:「之洋,你怎麼來了?」

  之洋抬頭,看到好友時珍,她迎上去,「你是來接教授吧。」

  「是,今日是他最後一課。」

  「什麼!」之洋吃一驚。

  時珍有點無奈,「你不知道?我以為你聽說了,所以也來看他,他不獲續約,我勸他乘機退休。」

  「退休後打算怎麼樣生活?」

  「做研究總勝過做表演。」

  「你說得對。」

  時珍注意之洋的脖子,「看得出你喜歡我的禮物。」

  「呵是,我天天戴著這條珠子。」

  「照片收到嗎?」

  之洋忽然醒悟,「教授那張少年照片也是你給我的?」

  「當然,那是家母部分遺物,除了她,也只有你配收藏。」

  「你是他女兒。」

  「可是我不認識少年時的他。」

  時珍說得對。

  教授出來了,手中提著雜物,之洋上前幫忙。

  他看到一個妙齡女子前來幫他拎重物,無論如何不肯放手。

  「是我,教授,不要緊。」

  教授看著之洋,「你是——」一時想不起來。

  之洋只得補一句:「教授,我是林之洋。」

  「呵對對對,時珍的朋友,一起上車吧,讓時珍送你一程。」

  之洋答:「謝謝,我自己有車。」又走到時珍身邊叮囑:「好好照顧教授。」

  時珍點點頭,隨即把車開走。

  之洋歎口氣,往停車場走去。

  不到五分鐘,她已發覺走錯了路,不知怎地,她兜到另外一個地方來,只聞流水淙淙,小溪上有一條橋,橋邊是一個荷花池。

  不知名小鳥都飛來喝水,之洋沒想到大學內還有此風景,不禁微笑欣賞。

  她俯身輕輕拾起一條白色的羽毛,走到一棵樹幹旁坐下來。

  忽然聽得樹後有嘆息聲。

  「誰,誰在這裡?」

  樹後的人也吃了一驚,「你又是誰?」

  之洋探頭過去那一邊,看到一個眉目清麗的少女,那少女見到她,也是一愕。

  之洋心想,奇怪,她這五官何等熟悉,像是在何處見過。

  那少女也說:「這位姐姐,你好面熟。」

  之洋笑,「我可以肯定我們從沒見過面。」

  少女卻道:「但是似曾相識。」

  之洋笑道:「這偏僻角落還是少來為佳。」

  少女一怔,「治安不佳?」

  「防人之心不可無。」

  少女「嗤」一聲笑出來,「姐姐你語氣好似家母。」

  之洋的心一動,打量少女打扮,發覺可疑,「你來自何處?」

  少女看著之洋,「不知怎地,我願意相信你。」

  之洋反而教她:「不要相信任何人,你我素昧平生,切勿用到信字。」

  少女啞然失笑,「口氣像煞家母。」

  之洋接著鄭重地問她:「你究竟來自何時?」

  「姐姐,真是明眼人,」少女欠欠身,「先請問姐姐,現在是何年何月。」

  呵有人問她年月日,正像她在夢境中問人是何年何月一樣。

  之洋看著少女,「你來自什麼年份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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