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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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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忽然他問:「今天下班有空嗎?」他問得與先幾次一模一樣。 我聽了心中就有氣了。他算是什麼呢?一會兒擺他的經理架子,便是好幾個星期,連話都不與我說半句,可是一會兒又問我有沒有空,想約我出去。 他以為這樣子就行得通,他就錯了。 我說:「沒有空。」 他一愕,好像聽錯了,「怎麼?」他反問:「沒空。」 「是的。」 「哦。」他看我一眼,有點氣,「那算了。」 看著他那種意外的表情,我心裡一陣舒暢,他能把我怎麼樣?我做我自己的工作,用勞力換報酬,我為什麼要下了班跟他去吃飯? 我說:「蔡經理,如果沒有什麼事,我想出去了。」 「好、好,」他說:「你出去吧。」 我冷冷的笑了笑,推門出去,心裡真是痛快之至。 我為這件事開心了一整天,到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,還是得意洋洋的。 可是第二天叫我打的文件,比往日差不多厚了百分之五十。我現在把我的職位弄清楚了,什麼助手不助手的,我不過是一個打字生。 打字生?那比坐在小圖書室裡更糟,而單單在蔡美德手下,像我一樣的打字員,已經有四個人。整個寫字間,差不多有一百架的打字機。 我在想,老天,這間公司需要打出來的文件,真是很多的,請了那麼多人來打字,還真不簡單。 做這樣的事情,也不會有什麼前途,老打字。就算升了級,也不過是像那些花枝招展的女秘書,天天穿得像模特兒,對著經理笑。 我想我不太瞭解。 我的運氣不太好,短短的幾個月,工作轉了兩份,但是都不合我的心意。 也許我不該在寫字樓裡找工作做。這樣的工作,都不怎麼適合我。 或者教書是不錯,如果要考師範,還來得及呢。 半個月發薪水的日子又到了,我發覺我多拿了五十塊錢,假如半個月是五十塊的話,那麼一個月是一百元了。 不錯嘛,我告訴自己,居然加薪水,難怪蔡美德會叫我下班去喝茶了。 一百塊錢!嘿,他以為可以買到我了,他有沒發神經病?如果我以前值四百,現在大概值四千。老天,每天打五六個鐘頭的字,我發覺我手酸,手指僵硬,受不了。 如果做事是這麼苦的話,我還是有改行的必要。 今天的文件比往日更多,我頭痛的看著它們。 這樣就是報復嗎?我想,如果是的話,我還可以有最後一度散手:我可以辭職。 我憤怒得很,他們顯然把所有的東西都推在我一個人身上了,這怎麼可以?為什麼要這樣做? 其他三個打字員,顯然很空閒,她們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,而我卻做得像條牛。 不與經理去吃飯,會有這種後果?真是我始料不及的。 那樣我的工作超了鐘點,她們五點半走,我六點一刻還在辦公室裡。 然後蔡美德推門出來,東張西望,像是找人的樣子,看到我,有點詫異。 「高小姐呢?」他問我。 「我怎麼曉得?」我沒好氣的反問。 「你怎麼了?」他問:「為什麼不下班回家?」 我指指文件,「你看著這一疊東西,多厚!」 「怎麼,都是你做的?」他問。 「是!」 「其他的人呢?請假?」 「沒有,他們都快活去了。」我氣鼓豉的說。 「這怎麼可以?」他板下了臉,「明天我一定要說他們。」 蔡美德居然主持正義,我不置信的看住他。 「你這樣做了多久?」 「沒多久,今天特別多,平時也有這裡的一大半。」 「不可能,一定是弄錯了。我與你去講。」我白他一眼。 「現在你進來一下好嗎?」他問我。 「幹麼?」 「有一封信,我請你幫幫忙過來替我錄一錄,行不行?」 「幹麼找我?」 「女秘書都走了,只剩下你,你會速記的,會不會?」 「不會。」 「來來,不要覽扭了。」他笑道。 「好吧,寫錯了,不准罵我,這原不是我工作的範圍。」 「當然。」他拉我進去。 我在他的大桌子前坐下,他讀,我就記下來。 他那封信是很急用的,我替他一字不錯的記了下來,然後我打好了信與信封,交在他手裡。 他看了一遍,簽了個字,馬上找人寄了出去。 「做得很好。」他說:「為什麼說會做錯?」 「我沒做很久了,怕不慣。」我說。 「你好像不很開心,是不是?」他問我。 我坦白的說:「是的。」 「為什麼?與男朋友吵架?」他問。 「不,」我說:「我沒有男朋友,我只是覺得工作不開心。老實說,我小時候對職業的期望很高,沒想到是這麼的無聊,所以每天都覺得悶,可是耽在家裡,更悶。」 「為什麼別人沒覺得悶?這裡有好多女職員。」他告訴我,「她們都做得很有味道。」 「嘿!她們只要穿件漂亮衣服,閒談一下,什麼都忘了。」我衝口而出。 但是說完之後,我又有點後悔,我為什麼要批評她們?我不是跟她們同樣等級的? 果然,蔡美德笑了。 他一定是心裡笑出來的,怪我有淺?好講閒話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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