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紅鞋兒 | 上頁 下頁 |
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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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煞了這樣的情景。 我坐在書桌前胡思亂想。 茱迪說:「這些信都過期,要即時答覆,還有,有兩個電話必需要覆,你看看。」 我完全不想做事。默默頭,呆坐。 逢人都會有心不在焉的時候。女人當然喜歡遐思,而男同事,在賭馬、炒金子,買賣股票上費的精神,恐怕比任何女同事都多。 我終於問:「茱迪,這盆花,是誰送來的?」 「花店吧。」 「你肯定?」 「是小明拿進來的。」小明是公司裡的後生。 「你去問小明,由怎麼樣的人送上來。」 「肯定是男人,這是什麼花?挺有趣。」 「去,去問小明。」 她出去一會兒,回來。 「小明說由一位很斯文的男士遞上來,不過那位男士是花店的夥計。」茱迪含笑說。 這丫頭在笑我。 「哪家花店?」 「沒有看清楚。」 早幾年收到神秘花束,不過是由它擺在書桌上,直至憔悴丟掉,無聲無息,誰去查究。 女人越老越貶值,到三十多歲的時候,再收到花,大概要感激流涕痛哭起來。 我再問:「真的沒有留意是哪家花店?」 「沒有。」茱迪不經意。 我捧著一杯熱可可,一邊暖手,一邊啜喝。 今天是不打算做什麼的了。 我在等下班。 有一位女友說上班好比坐牢,說得很對,每天八小時,而且還要穿戴整齊去坐。有成就時可以坐得很興奮,工作不滿意,當然坐得委曲。 我並不喜歡這份工作,也許是鼓起勇氣,找新職的時候,會不會? 有人在暗中注意我,我不可以令他失望,下班我要去剪個新髮型,訂數套新衣服。 越想越高興!忽然茱迪進來對我說:「電話。」她向我擠擠眼。 我立刻明白,取過聽筒:「喂。」 「好嗎?」是他。 我聲音從來沒有這麼愉快過,因為他對我已經不重要,「好得很,假期開心嗎,有什麼新計劃?」 他卻意外,「你呢,有沒有去什麼地方?」 「累都累壞,足足睡了一天。」 他不置信,他不相信這是我。他問:「下班有事?」 「有,」我爽快的拒絕他的施捨,「我要去購物裝扮自己。」 「那麼,再見。」 「再見。」我很樂意地掛上電話。 下班我尋找節目,逛遍名店,收穫甚豐,我忽然改變人生觀,別人不注意我,我也得看住我自己,為什麼?是為那盆鈴蘭? 說句笑,說不定哪位理想男士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,叫我去赴約,我不能一副倦相。 可惜夢醒得很快,正當我穿著新衣,換了新髮型跑進寫字樓,有一位後生模樣的男人已在等我。 茱迪同我說:「他說送錯了東西。」 「什麼東西?」我問。 那位來者問:「這位是不是大安洋行的賈小姐?」 「不是,」我說:「我們這裡是太安洋行,我是甄小姐。」 「送錯。果然是送錯,這位小姐有沒有見過一盆鈴蘭?」 「有,」我說:「在這裡。」 「對不起,我想取回去,我代表芬芳花店。」 我呆呆地,送錯了?原來一切都是場誤會。 「是這一盆嗎?」茱迪問。 「是的小姐,」他說:「還有兩封信,能否還給我?」他很焦急。 「我們買下它可以嗎,你另送一盆到那邊去。」茱迪說。 「小姐,只有這一盆。」他很為難。 「你取走吧。」我說,一併連信也還給他。 茶迪臉上露出很惋惜的樣子,旁觀者清,她看得出我是多麼喜歡這一盆鈴蘭,它給我帶來多少希望及鼓勵。 花店職員千恩萬謝的捧走那盆花。 茱迪與我都不再說什麼。 我聳聳肩,信我拆閱過,花我欣賞過,原來只是弄錯了,是送給另外一位小姐的。 有些人幸運,有些人不。 但我不會因此萎靡。我不會辜負新裝新髮型。我同茱迪說:「中午我們一起出去吃飯。」 誰知道,或許有新發現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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