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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「祝福你倆。」

  繼母說:「記得照顧弟弟們。」

  王旭答:「願效犬馬之勞。」

  繼母笑得眉開眼笑,與王旭談笑甚歡。

  父親看著我,忽然說:「你媽媽做得很好。」

  我笑,「光是大學學費百多萬。」

  「王旭看上去有點能力。」

  「是,他對我極好。」

  「那我放心了,女孩子最緊得人痛愛。」

  我又笑,「本身也得可愛才是。」

  父親忽然看了看繼母,不出聲,他可是想說「未必」?

  「爸,保重。」我拍拍他肩膀。

  「有能力請照顧弟弟們。」他也叮囑這一句。

  我點點頭,與王旭告辭。

  在街上王旭問:「想做什麼?」

  「找個地方吃艇仔粥。」

  王旭舉手贊成。

  我說:「都會變化甚大,燈太閃天太亮路太窄人太多。」

  「你那麼年輕,難道懷念上世紀七十年代殖民地風情?」

  「王先生,怎看餘家?」

  「中產,十分熱鬧,孩子活潑,主婦富泰,余先生負擔略重。」

  「為什麼要我照顧弟弟?」我不忿。

  「因為我們是姐姐姐夫。」

  「他們都沒有照顧我。」

  「你比他們年輕力壯。」

  「王先生,我最敬重你肯吃虧這一點。」

  「往夏威夷大島,我們改乘輪船可好?」

  生活一切累節由他排,我已成習慣,這是我也知道,少了王旭,我定像跛子,所以我懂得珍惜。

  船往太平洋中央駛去,天連海,海連天。

  我與王旭熱衷甲板戶外遊戲,曬得成棕人,有時在金色夕陽下索性熟睡,醒來時臉上沾滿露水。

  夜半醒來,我喚王旭看星。

  我倆緊緊依偎,「那是阿發森托裡,最接近我們世界的一顆恒星,它的光,需六年多時間才傳到地球。」

  「那是火星,用望遠鏡可以看到維多利亞隕石。」

  到了大島,母親到碼頭迎接我們,為我們圈上蛋黃花。

  她一點也沒有變,笑起來眼角多些紋路而已。

  「我可是要做丈母娘了?」

  但是李叔的情況比我想像中嚴重,膝頭換了鈦金屬關節,重新學步。

  在蕉林下我們喝水果酒聊天,我忽然提問:「李叔,原來聖琪不是你女兒。」

  李叔答:「不,她並非我親生,她是我前妻之女。」

  那邊王旭與母親談得起勁,他對中老年太太似乎很有一手,她們都喜歡他。

  我用一把孔明扇替李叔走趕走昆蟲。

  我繼續問:「你見到聖琪時,她有多大?」

  李叔一一道來:「約莫六七歲,很懂事,小大人一般,絕不吵鬧,根本不覺得她存在,手動腳輕,十分可愛。」

  我微笑,「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吧。」

  「美?」李叔似乎詫異,「她母親才美,她一直乾瘦。」

  我越發好奇,「你與聖琪母親,如何認識?」

  「她在速食店任職,見到華裔留學生,食物總給大份些,我們很感激。」

  我說:「世上除出孤兒寡婦,最慘是留學生。」

  「結婚時家人統統反對,但是我們很快活,直至她患病,好日子不多。」

  到今日李叔還有點唏噓。

  可憐的聖琪,我想,根本沒過過好日子。

  我問:「聖琪的生父是誰?」

  「我只知道他姓於,不知是否在世。」

  「你有聖琪出生檔副本嗎?」

  李叔說:「我知道你一向關心她,我去找一找。」

  我與他進書房,他啟動電腦,示意我閱讀。

  我看到聖琪零碎資料:她與生母合照,她幼兒時生日照片,以及成績表及出生證明書。

  她生父叫于紅升。

  我立刻把資料記錄在手提電話上。

  「自聖琪母親辭世之後,只剩我與她,共處一室,十分尷尬,她離得我遠遠,從不接近,我只得把她送出去寄宿,總算畢業,那時我幸運地認識了你母親,要把她接返,她又不願,只說想升學,接著的事,你也知道了。」

  這時王旭自園子回來,這樣說:「夏威夷群島其實是露出海平線的火山尖頂,人們就住在那小小陸地上,你說奇不奇。」

  李叔問我:「聖琪與你一直有聯絡?」

  我點頭。

  「同她說,她隨時可以來住。」

  我答:「我代她多謝你。」

  王旭看我一眼,不出聲。

  那天晚上,我倆借宿李家,忽然之間,整張床上下顫動,接著左右搖晃。

  王旭比我先醒,奔過來拉著我鑽進床底。

  他用身體遮住我,這樣說:「屋子如果塌下,救護人員發掘,會發覺,我保護著你。」

  我忍不住大笑,這時母親推門進來,「什麼事如此好笑,你們不怕嗎?」

  這在那時,電燈閃了一閃,熄滅。

  「喲,」母親說:「這回熱壞人,你倆回到船上去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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