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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我怔住,一顆心幾乎從胸口躍出。

  我原以為只有聖琪才會獲得類似邀請,但是今天忽然有男子向我作出如此建議。

  我囁嚅,「我在滑鐵盧將升二年級……」

  「我可以幫你調到紐約大學。」他緊隨說。

  「我不喜歡紐約。」

  「那麼,到天氣和靄的夏威夷、加州、佛州。」

  「我怕應付不了半工讀。」

  「毋需這一刻決定,你想一想,好好考慮。」

  我歎口氣,「媽媽如果沒有我這個擔子,即時可以退休,我實在不忍心看見她如此疲乏還四處做工。」

  「從前,女子都可以安坐家中照顧子女,外頭由男人拚搏,今日男人都躲到什麼地方去了!」

  我低頭不出聲。

  「我送你回家。」

  「屋子已經出售,我將回滑鐵盧。」

  「我可以探訪你嗎?走得開既來。」

  我握住他雙手,他手厚大,是一雙工具手。

  第二天我收拾行李上路,母親跟我說:「這次我大豐收,我問王旭,將來可願與我合作——」

  我嗤一聲笑,「他哪裡做這個生意。」

  「被你猜中了,他很客氣地說他沒有興趣,咦,你倒是瞭解他。」

  「我只不過猜想。」

  「我把應得一份給他,他退回說留著給你做學費。」

  「媽媽你太嬌縱我了,原來你賺錢如此辛苦。」

  「小亮,王旭希望收你做學生,我已同意。」

  「他如何建議?」

  「白天你上課,譚餘與他一起學習,他付你工資,你又得額外學分。」

  「媽媽,他已四十歲。」

  「在你們眼中,四十多歲是生命極限可是。」

  我解釋:「當我三十多歲時,他已經六十。」

  母親笑出來,「你打算與他合作那麼久?」

  我不禁慚愧,沒想到母親比我先進開通。

  第二天我乘飛機回家。

  回自己的家,難度還需通知誰不成。

  我用門匙啟門,把行李拎進走廊,就看到了奇景。

  我看到聖琪披著日式絲袍坐在安樂椅上,香肩半裸,翹著大腿,她前邊跪著一個男人,我嚇一跳,連忙往後退。

  糟!渾忘這位客人時時有出軌行為。

  接著,我發覺悟那男子蹲在她跟前,正捧著她一隻腳吻她足趾。

  我好想笑,那人聽見聲響轉過頭來,我如遭雪殛,那人,那人正是鄧劍華。

  我「呀」地一聲,像是被人在腳跟砍了一刀,全身五個立場品脫血液汩汩自傷口流出,耳畔嗡一聲,頭暈,幾乎昏了過去。

  他倆不約而同站起,比我更加吃驚。

  我胸中一口濁氣上湧,說不出話來,不知過了多久,我手腳才恢復力氣,稍微移動。

  我無法提高沙啞聲音,我只是說:「走,兩個人馬上走,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。」

  我打開大門,看著兩個人衣冠不整,失魂落魄地離去,聖琪連鞋也沒穿,但是不必替她擔心,她有的是辦法。

  我關上門,立刻叫清潔公司派人打掃,同時,召鎖匠換鎖。

  我不想再提這兩個人,我不憎恨他們,也不想報復,只想遠遠避開他們。

  過兩天,鄧劍華在學校看到我,追過來說:「小亮,求你原宥我,我錯了,我會改過——」

  我的電話這時響起,原來是王旭,我像聽到親人的聲音一樣,「你在什麼地方?什麼,圖書館門口,我馬上過來,等我五分鐘。」

  我跳上同學的腳踏車便往圖書館飛馳。

  雪開始融,我嘴裡呼著白氣,看到王旭,我騰出一隻手招呼,輪子一滑,失去平衡,險些摔倒。

  王旭搶上來扶起我。

  我抓緊他手臂,忽然哭泣。

  他意外,「怎麼了?」緊緊抱著我。

  我哭訴:「帶我走,立刻走到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。」

  他輕輕說:「孩子就是孩子,你要真不願見人,誰找得到你。」

  我一直流淚,他把手帕給我,我抹得雙眼通紅。

  「為何流淚?」

  我不願回答。

  他說:「我見過你的導師,他批評你的作品好高騖遠。」

  我懊惱,「我是最循規蹈矩的一個人,他誤會了。」

  「你考慮過了嗎?」

  「我接受你的邀請。」

  他說:「在加國,十六歲可以自主,在美國,要到十八歲。」

  「那麼,你我不能在美國維持師徒關係。」

  「是,你尚未成年,我需小心。」

  我問:「你住哪裡?」

  「朋友家中,來,帶我參觀你的宿舍。」

  我領路,他一邊走一邊說:「北美東岸各城市在融雪時分最可怕。」

  我說:「那麼,帶我去加州。」

  他訝異,「為什麼心急,你失躊躇疑心忽然不見了。」

  我打開公寓門,那日一幕仿佛再度顯現:裸肩、跪男、出賣、侮辱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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