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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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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醫生照料她的傷口已有多年,但是每次都有新的資料告訴她。 「真奇怪,結疤組織仍在增生,仿佛接到錯誤息訊,覺得創傷未曾痊癒,像一隻貝殼不停分泌珍珠素包住入侵沙石,永無止休,手術只能維持皮膚一段時間平滑,可是三五個月後又會凹凸不平。」 文昌十分平靜,「那就不必麻煩了。」 「可是,疤結增生,面具將不合配戴。」 文昌更加心灰,「把面具也丟掉好了。」 「傷疤會扭曲成瘤狀,十分可怕。」 「索性不外出,可以嗎?」 「阿昌,你聽我說,我托熟人寄來一盒人造皮膚及肌肉,其中所有因子已經清除,那就是說,細胞清白,毫無記憶,任由傷者編排,適合任何人,無排斥作用,你願意一試嗎?」王醫生語氣充滿盼望。 文昌吸進一口氣。 「手術不能在本市舉行,因為尚未通過醫藥條例,可是鄰市已經批出。」 文昌雙眼看著天花板。 「阿昌,也許是最後一次。」 文昌忽然哭泣。 王醫生像個慈母,「我知道很痛,而且,事後可能失望。」 文昌說:「每次麻醉,事後記憶無可避免又差一點,很多事想不起來。」 醫生微笑,「許多事,是不復記憶的好。」 文昌轉過身子,「我實在不想再進手術室。」 「叫姐姐陪你。」 「千萬不要,免得她擔驚受怕。」 話雖這麼說,醫生還是訂下日期,替文昌再做手術。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。 正當這個時候,劉祖光決意延長外游,他向總公司告假,他告訴文昌:「小雲帶我見她姑姑。」 文昌不動聲色,「那多好。」 「她說,她的技藝只及師傅十分一。」 文昌微笑。 祖光吃驚,「她已經誇張了?」 文昌答:「也許,我們及得上蝦仁百分之一。」 劉祖光深深吸進一口氣,「什麼,我更加要走這一趟,增廣見識。」 他的口氣,有點像獵奇的遊客,叫文昌警惕。 「我將與小雲回鄉三日,也許,你也可以一起來。」 文昌說:「我另外有要緊事,禍我旅途愉快。」 劉祖光一邊點頭一邊告辭。 文昌沒閑著,她收拾簡單行李,準備與王醫生到鄰埠做手術。 正吩咐同事們做這做那,有客人來訪,「誰?」 人客滿面笑容,是一名高大的中年高加索白人男子,他問:「文昌女士在嗎?」 文昌迎出去:「我就是文昌。」 男子笑問:「你認得我嗎?」 文昌一怔,不,她記性很好,她肯定從未見過該名男子。 男子笑得更暢快,「你應該記得這管鼻子。」他指著他的鼻子,探近身子。 文昌不顧禮貌,注視他的鼻子,那管鼻子又高又大又長,毛孔歷歷可數,與漂亮實在距離,可是,為什麼那樣熟悉?每條微絲血管,每顆雀斑,都似曾相識。 電光石火間,文昌想起來了,她也情不自禁展開笑容,「我知道你是誰。」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,「我是那高鼻子的主人,我叫卡品德。」 「鼻子好嗎?你好嗎?」 「鼻子很好,我也很好,文小姐,我途經這裡,覺得不同你親自道謝,太不近人情。」 他雙隻左右手緊緊握住文昌的手。 他見附近沒人,把文昌拉到角落,「鼻子做得十分服貼,戴上一點重量也無,尤其經你加工繪色,同真的一樣。」 文昌忽然問:「可以除下給我看看嗎?」 卡品德一怔,輕輕問:「你肯定不會害怕?」 文昌搖頭。 他舉手往鼻子上一抹,假鼻子落在他掌中,文昌只看到一個烏不、溜溜大洞。 文昌「啊」一聲,卡品德一伸手,又裝回鼻子,與常人無異。 「文小姐,你現在知道,我如何感謝你,從前的鼻子,一眼看就知道是假的,現在,我自然得多了。」 「應該的,舉手之勞。」 「我在一間金礦公司工作,這是我們的產品,望你笑納。」他取出一隻小小盒子。 「不用客氣——」 盒子打開,是一副小小金礦石英耳環,礦石形狀,同鼻子相仿。 他們又相視大笑。 助人為快樂之本。 「我還有事,不打擾你了,文小姐,這鼻子以後還要麻煩你呢。」 「不用客氣。」 「聽說你做的手更加像真,有女士把雙後放在修指甲師傅桌子上,師傅竟向推銷潤手露。」 他笑著離去。 文昌十分寬慰,她必須學習這人的堅強樂天。 從傍晚七時起,文昌已不可進食,水也不行,實在口渴只可用清水漱口,文昌決定早些休息。 可是小雲偏偏在這時來找她。 小雲帶來新調配的化妝顏料送她。 「阿昌,多日不見,公司是否很忙?」 文昌不動聲色,「每年這個時候,許多公司推出新攻勢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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