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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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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昌,多陪姐姐散心。」 「姐,你最好到敝公司任職,做個接待員什麼的,每天忙足八小時,包你神清氣朗。」 文晶悻悻然結賬。 文昌看看姐姐,心中只覺詭異:明明是一個年輕女子,舉止口吻卻老練浮滑象中年人,仿佛大意靈魂,走錯軀殼,叫人毛骨悚然。 「姐,你肯定不是拉過臉皮?」 文晶答:「化妝師說,矯形,只得一個樣子,人久生厭,可是化妝,天天可以換造型,勝過多多。」 「我仍然不信這會是化妝。」 「你到我家來,我洗掉化妝給你看。」 「那麼快卸妝?多可惜。」 「那班姐妹淘已經見過,讚歎不已,都問我要化妝師姓名地址。」今日目的已經達到。 文晶把手臂伸進妹妹臂彎。 回到半山家中,傭人又捧出咖啡蛋糕,難怪大姐腹部象一隻小西瓜,怎樣都減不掉。 文昌喃喃說:「沙發地毯又換掉了。」 老傭人三姨笑說:「只得我未換罷了。」 文晶說:「不知多少人想挖角。」 三姨說:「太太對我好,我不走了。」 文晶把文昌帶到房裡,走進近兩百平口尺的明亮精緻的衛生間。 「看我卸妝。」她說。 只見文晶取出一保很普通的塑膠罐,打開,裡邊裝著一般面霜。 文昌自姐姐手中取過面霜,用指尖醮了一點,放到鼻端,輕輕聞一下,還記得化學科老師說過,可疑物品,切勿大力索進鼻孔。 可是那面霜無色無嗅,文昌不禁失望。 文晶正想示範卸妝,大門有人聲,接著腳步接近,三姨跟著進來,「太太與文小姐在房裡。」 文昌知道這是她姐夫楊光回來了,文晶也是一呆,丈夫已多日未返,這次忽然出現,有什麼事? 只見他走進服裝間三姨替他收拾所有白襯衫。 他靠在門框上,背著光,看牢姐妹倆。 文昌也瞪著他,三人不發一言。 三姨把行李包交給他,他接過,這才說:「阿昌你多坐一會。」 他走到門口,又轉頭問:「這位小姐是誰?好面熟。」 楊光不認得老妻! 他轉身輕輕離去。 他一走,文晶爆出瘋狂笑聲,哈哈哈啊哈啊嘻嘻嘻。 她好久沒有覺得這樣好笑,彎下腰,笑得肚痛,一邊喘氣說:「他不認得我,十年老夫老妻,他不認得我!」 文昌覺得姐姐笑聲可怖,掩住她的嘴,叫傭人斟熱茶進來,文晶喝了兩口,才緩緩鎮定。 嘴裡還喃喃說:「其實我們何嘗認識過對方。」 感慨盡了,她示範卸妝。 文昌取出攝像手提電話,把過程拍攝下來。 只見文晶用化妝棉蘸了一圈面霜,自額角抹起,輕輕一揩,文晶的發線立刻後退,露出臘黃的額角。 文昌走進,仔細看她另一邊發角,原來新發線是精心一條條繪畫上去。 文昌發默愣,姐姐的面孔是一幅畫布 ,化妝師是畫家,全幅畫是Trompe L'Oeil,法文指「愚弄雙眼」。 這個字讀「trum ploy」,文昌市美術課學生,當然知道來龍去脈,可是那化妝師畫工竟然如此高超,倒也驚人。 只見姐姐把化妝依依不捨一小撮一小撮抹掉,露出原形——一個憔悴的中年婦女。 化妝棉上五顏六色,混沌一片,整個卸裝過程約二十分鐘,文昌凝視,眼睛也不眨一下。 太神奇了。 她把用髒的化妝棉載入透明塑袋。 「化妝師叫什麼名字?」 文晶得意洋洋,「不告訴你。」 「我自己也找得到這個人。」 「是嗎,」文晶又笑,「你儘管試試看。」 文昌看看手錶,「我真得回公司去了。」 「我叫司機送你。」 文昌回到工作室,直忙到晚上九點多。 她抬起頭,發覺同時馮長意竟還沒走。 她說:「長意,你在蘇邦做過一年交換生,說一說,Trompe L'oeil是怎麼一回事。」 馮長意緩緩走近,他手中握住兩顆大理石卵,「你看。」 文昌接過,發覺石卵輕若無物,根本是一圈紙,做成石塊模樣,上邊精心描上大理石特有紋路,故此,看上去,同大理石卵一般,雙眼覺到愚弄。 馮長意緩緩說:「這是最簡單的愚眼美術,你所見到的,並不是真相。」 文昌接上去:「是幻覺。」 「公元前四百年已有這種美術,甚受希臘與羅馬人歡迎;他們在一面大牆壁畫上透視角度,自近至遠準確的一列柱子,使人覺得大堂無窮無盡,後來,舞臺與電影佈景都採用這種方式:畫一扇窗戶,外邊鳥語花香,不過,畫工粗糙,觀眾一眼即知是襯景。」 「這種技巧是怎麼開始的呢?」 馮長意答:「為著節省材料費用。」 「我見過教堂天頂,往往畫成藍天白雲,一片蒼穹模樣,肥胖可愛的小天使自那裡張望世人。」 馮長意含笑,「各人頭上一片天,過頭三尺有神明。」 「你可見過愚眼術畫在臉上?」 馮長意一怔:「許多化妝師畫爛臉栩栩如生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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