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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九


  敗在這小妞手裡,我可不甘心。

  我竟被她耍得一點辦法都沒有了。

  該怎麼做?死纏下去,還是趁早收手?

  我咬咬牙,好,見機行事。

  我整她,以後但凡地盤有事,我都給她留一張字條:Please at tend if you have time。

  過了沒多少天,叔叔召見我。

  叔叔說:「什麼意思?『有空請赴約』?你把人家叫到地盤去幹什麼?」

  「說來說去我也有一小半股份,為什麼不能叫助理上地盤?」

  「人家不喜歡去。」

  「那麼開除她。」

  「小陸先生,」叔叔笑,「你不能公報私仇。」

  「我是這樣的人嗎?」

  「我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」叔叔笑意更濃。

  「她倒真會告狀。」我哼一聲。

  「不平則鳴呀。」

  「叔叔,你別太護著她。」

  「唷,我不護她,她就會慘遭狼吻──」叔叔故意裝做說溜了嘴,掩住口,「對不起,西侄,我的意思是──」

  「算了吧,」我既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叔叔,「越描越黑。」沒想到叔叔童心未泯,竟拿我來開玩笑。

  以後大眼睛看到我,更有種「怎麼?認輸了吧,你拿我沒折」的表情。

  我牙癢癢的。

  一日趁叔叔不在,我逕自到辦公室找她。

  看到她,我單刀直入,「晚上有沒有空?出去吃飯如何,我在『羽廳』訂了一張檯子。」

  她很銀靜,放下手中的筆,看牢我,冷冷的說:「陸先生,我是不會赴你的約會的。」

  這樣的答案原來在我的意料之中。

  我嘖嘖連聲,一邊聳聳肩膀,「有風切莫駛盡帆啊。」

  她皺上眉頭,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」

  「不明白?」我反問。

  「陸先生,你的態度像西門慶!」

  「什麼?」我震驚,「我像誰?你亂說話!」我一直以為自己像唐伯虎。

  她冷笑一聲,「我是不會跟你出去的,你死了這條心吧。」

  「叫我死了這條心?」怪叫,「你以為你是什麼?花國之後?男人沒有你會活不下去?叫我死─這條心?不知多少女人在等候我仍呼召呢。」

  她等我說完了,冷冷地搖搖頭,「陸先生,我同情你,你是一個寂寞的人。」

  我寂寞?

  我呆住了。

  她說到我心裡去。

  不錯,我寂寞。所以不停的找女朋友陪伴,女人們與我在一起,只是因為好吃好穿,我出手闊綽,誰都把我當作沒有本心的花花公子,誰都不會卷顧我的內心世界,其實我何嘗不需要有人照顧我、關心我。

  我傻傻的坐在她對面,用手托住頭。

  這時候,她反而「噗嗤」一聲笑出來。

  我看著她花一般的面孔,歎口氣,更加頹喪起來。

  「或許我真的落伍了,」我喃喃說:「以往我追求女孩子,真的無往而不利。」

  「現在由你出馬去追貪玩的女孩子,照樣無往而不利。」

  我怔怔的問:「我是否老了?女郎只貪圖我給她們的物質享受?」

  「老是十畫還沒有一撇呢,」劉余慶說:「但不知活地,行為舉止像髒老頭子似的。」

  「有沒有救?」我擔心地問。

  「我不知道。」余慶搖搖頭。

  「為什麼你不肯赴我的約會?」我追問。

  「因為我不喜歡你的性格,我不喜歡你的為人,對你來說,女人不是伴侶,而是嗜好,你要破紀錄,一天換一個還來不及,我幹嗎趨這個熱鬧?」

  「要是我捨棄其他女性呢?」

  「陸先生,」她又笑,牙齒如編貝一般,「這種應允不過是一種手段,不不,我已經有男朋友了,無論你以什麼條件來做說客,我都不會被你打動。」

  「這麼說,我真該死了這條心?」

  她點點頭。

  「做朋友呢?」我問:「做一個朋友總可以吧?」

  「只怕你不懂做朋友的藝術。」她說。

  「你真的把我瞧扁了。」

  「沒法子,陸先生,你給我的印象如此。」

  我沒話說,回到自己房間坐下。

  啊,碰到定頭貨了,這是我的煞星。

  叔叔不以為然,「你追她來幹什麼?什麼都想歸為己有,你又不愛她,莫名其妙。」

  「要愛才能追嗎?」我反問。

  「當然。」叔叔瞪我一眼,「人人像你這樣,愛情道路上的交通太煩忙了。」

  傍晚我上蘇茜家裡去,悶悶不樂。

  我如此思念劉余慶,是否因為得不到她的緣故?抑或真的對她有好感呢?

  蘇茜說:「不准在我家裡想別的女人。」

  蘇茜是我的好知己。

  她又問:「想誰?」

  「怎見得一定是想女人?」

  「你陸大少爺還會想什麼?」

  「她是一個清麗好氣質的女孩子。」

  蘇茵自鼻子裡哼出來,「不是我吃醋,陸西,我一向不相信靈氣逼人這回事,但凡讀過幾年書的直發姑娘,上氣不接下氣,愛理不理的人,都被稱為有氣質,見鬼呢。」

  「不,她──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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