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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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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青緊緊閉著眼睛,希望這一天會自動消失。 喬立山低聲勸慰:「我們總會失去所愛的人。」 丹青惘然看著自己的手,這種沉重的打擊逼使她迅速成長。 「葛小姐過一會兒來接你。」 「什麼時候?」 「十一點多,她先要跑幾個地方。」 丹青一直低著頭。 「你準備好應付今天沒有?」 丹青深深吸一口氣,點點頭,掀開被褥下來。 「好女孩。」喬立山讚賞她。 丹青苦笑,「人必須面對他必須完成的事。」 「說得好。」 「謝謝你陪我一整天,方渡飛。」 「我還打算在另外陪你一天,大贈送。」他有心逗她笑。 「不必了,方渡飛,送上門都不要,我心中有數。」 「這是我一生中唯一做君子的一次,可能後悔一輩子。」 丹青成熟的說:「你太客氣了。」 他一怔,細細端詳丹青,她昨天進來時還是個小女孩,今天,鎮定而沉著,態度似大人。 葛曉佳按鈴時,丹青已經完全準備好,母女一見面便情不自禁擁抱。 阮志東在樓下等她們兩個。 喬立山說:「假如方便的話,我也想一起去最後悼念。」 葛曉佳尚在猶疑,丹青已說:「讓他去吧。」 葛曉佳點點頭。 阮志東開了車來,讓一對年青人坐後座。 丹青許久沒有與父母同車,百感交集,恍如時光倒流,無限感慨。 她問:「為什麼,我們明明是相愛的,平常太平無事時卻不知如何表達,一定要到患難時才見真情,錯過最好的歲月。父親,親告訴我為什麼。」 喬立山按住丹青的手。 葛曉佳聽見女兒這麼說,眼淚簌簌而下。 「不要在鬥了,」丹青懇求,「保不住今日在明天去,大家退一步,父親,母親要你改,你都答應了吧,母親,可以忍耐的話,請你包涵。」 喬立山遞手帕給丹青。 一路上再也沒有人說話。 過了很久很久,葛曉佳說:「丹青,她把娟子咖啡室留給你。」 丹青沒有表示。 過一會兒她問:「有沒有遺書?」 「沒有。一封信怎麼說得盡她彼時的心情。」 「整件事完全沒有必要,是最大的浪費,」阮志東沉痛的說:「她無論寫什麼,我們都不會原諒他,」聲音哽咽了,「這麼多人愛她還不夠,她仍覺得不滿足,出此下策,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。」 「是不是意外?」丹青輕輕的問。 「不是。」 丹青沒有再問,不再重要了,失去的已經失去。 葛曉佳問:「你手上拿著什麼?」 「呵,」丹青低下頭,「是一方頭紗。」 「是——」葛曉佳問。 丹青點點頭,「我可以留著作為紀念嗎?」 「當然。」 喬立山緊緊握住丹青的手。 阮志東說:「丹青,我們知道這件悲劇一定會震撼你,希望你能堅強應付。」 丹青說:「昨天,我曾想過逃跑。」 她父親問:「今天呢,今天才最重要。」 她母親說:「別催逼她,讓她慢慢騰出空間來安置悲傷。」 丹青看著街外。 喬立山在她耳畔說:「看你父母多麼文明。」 不錯,可惜很多時候,他們待對方,無比原始兇殘。 無論感情上怎麼處理這項悲劇,丹青都知道,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小丹。 阮志東在這件事上一柱擎天,辦得非常妥帖,在精神上又予前妻最大的支持。 丹青從沒見過父母如此合拍。 喬立山也一直陪著丹青。張海明與宋文沛上飛機那日,他倆一起去送別。 沛沛對丹青悄悄說:「上次乘飛機,苦也苦煞,旁邊坐一個穿低胸裙子的女郎,失手把整杯咖啡倒在我腿上,濕粘粘捱了十多小時。」 然而生活上的小折磨總會熬過去,飛機一定會到,海關一定能過,但逝去的人,想再見一面,永無可能。丹青已不計較這些無關痛癢的小節。 她耐心聆聽沛沛嘮叨,卻已失去共鳴,兩個少女心態相距甚遠。 丹青拋離了宋文沛,她們已經背道而馳。 時間終於到了,握手,擁抱,道別,分手,丹青松了口氣。 那天晚上,丹青鎮靜地問母親:「有見過胡世真嗎?」 葛曉佳看她一眼,不敢立刻作答,沉吟一會兒,旁敲側擊地反問:「不再恨他了嗎?」 「恨,怎麼不恨,但是除了恨他,我還得生活。」 葛曉佳鬆口氣,丹青看通看透了。 過一會兒,她答:「見過。」 「他悲傷若絕,抑或照原意同顧自由小姐結婚?」 葛曉佳沉默。 「告訴我,母親,我自信受得起任何打擊。」 「兩者都有。」 「什麼?」 「他無限哀傷,但同時決定帶顧小姐回巴黎結婚。」 丹青不怒反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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