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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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尊終於肯跟言平說話了,人家說恨一個人手要比愛更大的力量,尊一直恨君平,到今日他能心平氣和的對待她,由此可見她在他心目中已經不再重要,所以我反而心安理得起來。 君平很意外,但是她終於在我們對面坐了下來。她脖子上的鑽石閃閃生光。 我想聽尊與她說些什麼。 尊懇切的開口:「君平,我們分手已有三年了,我求求你,你就饒了我吧,這個人在你眼中,還有什麼價值呢?罵,我被你罵過,打,也打夠了,侮辱更是家常便飯,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?是不是你覺得你自己是太陽與空氣,我離開你就非氣絕不可?可是我沒有死,相反地我活得很好,所以你就處處再跟我過不去,找麻煩?你這個人也未免太過份了,你到底想怎麼樣,不妨說個清楚。」 君平的臉色由紅轉到白,由白轉到青。 尊說:「我不想再與你講道理我只想求你饒我。但凡人做事,總有個目的,你的目的何在?是否要讓我一輩子不得超生?是否想與我重修舊好?是否嫉妒我與現在的妻子過得很快樂?抑或想我再離婚。」 君平不出聲。 「你自己不快樂,就非把全世界的人也整得不快樂,我實在不明白,不過我並不想研究你的心理狀況,我只希望你不要隨意意對我們加以白眼,隨意走到我們面前胡鬧,因為你沒有這個特權,我決定先懇求你,如果你不接受,我就再採取強硬態度。」 君平無言,取起酒杯走開。 我說:「你又對她凶了。」 「她這樣子沒完沒了的下去,誰也受不了。」 「或者她——還愛你?」我試探。 「不,她只是妒忌。來,吃蟹,別讓蟹都泠了。」 我笑笑,已沒了胃口。 尊問:「為什麼不吃?」他的胃口像是好得不得了。 我們很快離開那間飯店。 結果君平在那夜又自殺了。 君平的家人打電話來,我說:「不關我們的事,再見。」 尊說:「明天到電話公司去轉個號碼,省得煩。」 我說是。 君平自然沒死。 我很納罕她在這三年中竟沒有找到好的男朋友。如果她有男朋友,我們這邊就可以省下不少事。 孩子出生後我與尊的關係更鞏固更融洽,一切過得順利而平凡。 很久沒聽到君平的消自。沒有新聞便是好新聞。 尊說:「這麼久沒自殺……怪想念她的。」 「真刻薄。」我說。 「希望兒子不像我。」他說。 兒子是他的命根,都讓他寵壞了。 生孩子的過程,現在想起來,簡直不寒而慄陣痛、掙扎、手術室,都像惡夢,孩子出生時卻把整個局勢扭轉過來,看看嬰兒還粘著血塊的臉,忽然感動上帝製造生命的微妙,喜極而泣。 我發覺我是真正活看的。 尊說:「做一個普通人是最最快樂的。」 我問:「以前你的生活那麼豪華……你可有想念?遊艇、勞斯萊斯、鄉村俱樂部、英美同學會……」 「我不過是別人家中的一個長工。」他淡然說:「有車時做車夫,上遊艇做船夫,要不就服侍少爺小姐們吃喝,寧為雞口,莫為牛後,我為什麼下做自己的主人?」 我又放下一層心。 他忽然說:「好了,我警告你,你對我的試探也已絰夠了,我無法再忍受你對我不信任,要是你的態度再不改良,小心我揍你!」 我不出聲。 他問我:「是不是因我是個二手貨?」 「是,」我答:「因你不是處男。」 他笑得不得了。 我們的生活就像一般小夫妻的生活平淡中樂趣無窮。 「一天早上看報紙,」尊忽然跳起說:「看看,君平找到買主了。」他揚著報紙。 「是嗎?什麼意思?」我問。 「君平訪婚的啟事。」他說。 我接過報紙,一看,果然,君平宣佈訂婚了,到像是個洋人,英文名字。 我說:「很好,我替她高興。」 尊笑:「如今我可脫苦海了。」 君平發請帖給我們,我們送了禮,由我出去買的禮物——一對手刻水晶的蠟臺。但是我們沒有出席訂婚宴。這也是體貼她。 後來她就再婚了。 我在街上碰見地。她的態度很好,她恢復了信心,打扮還是那麼優雅。她對我客客氣氣。 「孩子好嗎?」她問。 「我們都老樣子,你呢,你好不好?」我問。 「還好,」她側側頭,「我現在的思想搞通了。」 我笑,「這話怎麼說。」 「我與尊不怕對看你說,我實在是很愛他的,當初為了脫離家庭犧牲,跟著他捱苦,心又不甘……落得如此下場。」 我溫和的說:「門當戶對是很有道理的。齊大非偶,尊也有不對的地方,他不應該純戀愛,他應該想到適應生活的困難。」 「你倒是總幫我說話。」 「打算要孩子嗎?」我問。 她搖搖頭。 「孩子是可愛的,將來你會回心轉意。」 她不響,我們就此告別。 我沒有告訴尊我碰見君平。我知道他們是相愛的,只是他們不懂得克服生活上的困難。 我當然知道我的一切條件比不上君平,正因如此,所以我懂得容忍,我懂得遷就,所以尊在我這裡得到的幸福遠比在君平那裡為多。 如今君平又結了婚,我胸中一塊大石才落了地。 幸虧君平與他沒有孩子,斷開了就爽爽快快的各走各路,而我的精神壓力到今天為止,也告終止,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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