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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五


  「姐姐你說話怎麼似老前輩,你才比我大三歲。」

  如心不語。

  「過來與我們一起入學吧。」

  「我已經超齡了。」

  「再躊躇下去,更加超齡。」

  「我——」

  「周如心,過來呀,還在等什麼?」

  如心愣住,這話好熟,在何處聽過?

  周如心,快來玩,快來玩,我們教你。

  「姐姐,過來嘛。」

  周如心,我們教你跳舞,你還在等什麼?

  「姑婆已經去世,爸媽又不需要你照顧,你可以做回你自己了。」

  真的,周如心也可以出來玩?

  「你服侍姑婆那麼多年,爸媽常說後悔當年讓你跟著老人家學得暮氣沉沉,現在你的責任已經完畢,你已自由。」

  「什麼,」如心摸不著頭腦,「不是姑婆照顧我嗎?」

  妹妹笑,「你又不是三歲孩兒,何勞人照顧,明明是你朝朝暮暮與姑婆作伴,陪她消遣寂寞時光,只有你心靜才做得到,所以你應該繼承她全部遺產。」

  如心到這時候才知道她也曾有付出。

  「過來吧,姐姐,以後再蹉跎,就是你的錯了。」

  就這樣過去?

  「我搬到書房,你來往主臥室,不愛考試,大可遊學,來來來,快點來。」

  「我還沒買飛機票。」

  「這好算藉口?總有一家航空公司有頭等票尚未售完,打一個電話到旅行社即可。」

  「我試試吧。」

  「不要試,要著實去做。」

  「妹妹你怎麼處處逼人。」

  「唉,你不爭取誰幫你,必然輸定。」

  如心莞爾,妹妹是應該這麼想。

  「不說了,有車子來接我。」

  妹妹掛上電話,約會去了。

  如心獨自坐在客廳裡,忽然有意外喜悅。

  第二天到了時候,她叫醒許仲智。

  小許揉揉雙目,「呵,該走了。」

  「可不是。」如心微笑。

  「千里搭長棚,無不散之筵席。」

  如心大為意外,「你自何處學得這兩句話?」

  「一位老華僑教我的。」

  「來,我們去飛機場。」

  計程車在門外等。

  許仲智說:「你不必送了,我自己去即可。」

  如心笑,「真的?可別假客氣。」

  「你叫了計程車,可見不是真心想送我。」

  「這回子你多什麼心。」

  「你想送我?」

  如心拉開計程車門,「上車吧,真不想我去,我也不與你爭。」

  許仲智頷首,「你也不用跑這一趟了。」

  「再見。」

  許仲智朝她擺手。

  他一個人伴著行李到了飛機場,買了一疊報紙,呆呆地在候機室翻閱。

  此行一無所得嗎?又不是,大有收穫?又說不上來。

  人累了,思想不能集中,乾脆休息。

  上了機艙,他閉上雙目,聽著耳筒中音樂,打算睡一覺。

  飛機穩健地飛上空中。

  有人俯首低聲對他說:「借過。」

  他應「是,是。」

  張開眼,看到一張秀麗白皙的面孔。

  這不是周如心嗎?

  小許悲哀地想,糟了,真在戀愛了,眼睛看出去,所有的星都是花朵,所有的女性都是周如心。

  他問:「小姐,你需要幫忙?」

  對方奇怪的問:「你叫我小姐?」

  許仲智發愣,「你真是周如心?」

  「我當然是周如心。」

  「你怎麼會在飛機上?」

  「因為我買了飛機票。」

  「我怎麼不知道?」

  「想給你一個驚喜呀。」

  「我不要這種驚喜!」

  不知怎地,許仲智抽噎起來。

  周圍的乘客卻鼓起掌來,他們都聽見了。

  服務生遞過兩杯香檳。

  許仲智覺得自己實在需要這杯酒,一飲而盡,破涕為笑。

  真沒想到如心肯花那樣的心思來討他歡喜。

  周如心並沒有升學。

  她在華人集中的商場找到一個鋪位,開了一家古玩修理店,仍叫緣緣齋,英文叫衣露申。

  居然有熟客路過笑道:「呵,搬到溫埠了。」

  可不是都來了。

  如心的工作量不輕不重,還真有得做的——

  「在外國出生的孫兒又同外國孩子一樣頑皮,全部古董缸瓦都摔破為止。」

  「寄運時還是遭損傷,雖有保險,還是心痛。」

  「來時走得匆忙,沒時間修補,周小姐也移民過來了最好。」

  如心不是沒事做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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