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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苗紅面色蒼白,雙眼憔悴,對麥見珍的話,完全不以為然。

  「你為何一直不露歡容,你可知如此令黎子中十分難堪,可是,」麥見珍歎口氣,「人們都不知怎地死心塌地愛上折磨他們的人。」

  苗紅看著麥見珍,仍然不語。

  「你對他絲毫不關心,你可知他這次返家,將受到極大責罰?他為了你,荒廢事業,疏離家人,引起父母不滿。」

  苗紅終於張嘴輕輕說:「我並沒有要求他這麼做。」

  麥見珍大惑不解,「他為何愛你?」

  苗紅忽然笑了,「你認為他愛我?」

  輪到麥見珍愕然,「不然是什麼?」

  苗紅不再言語,不願與麥見珍談論她與黎子中之間的事。

  麥見珍說:「我已向黎先生辭職。」

  苗紅毫無反應,這也在麥見珍意料中,苗紅對於人事變遷毫無興趣,她的喜悅來自掬起一處有初生蝌蚪的溪水。

  「黎先生一回來,我就會走。」

  苗紅已經離開餐桌走到園子裡去。

  麥見珍厭惡地看著苗紅的背影,「這麼會耍手段,這麼會玩弄感情。」

  苗紅什麼都沒聽到,她抬起頭,凝望異鄉之月。

  黎子中回來之後,性格大變,他也開始沉默寡言,麥見珍離去之後,屋內已甚少舉行聚會。

  黎子中不再刻意討好苗紅。

  爭吵起來,他聲音很大。

  苗紅從不與他爭執,一日只說一句話:「你現在討厭我,我可以走了吧?」

  黎子中只覺女方同他在一起,沒有一天心甘情願,好像一心一意就是為著要離開他,他抄起一隻花瓶朝苗紅摔過去。

  她應該一轉身就可以閃避,但是她沒有動,花瓶打中她的額角,她被那沉重的一擊打在地上,額角噴出血來,花瓶撞到地上,碎成好幾塊。

  苗紅不吭一聲,手掩住傷口,爬起來奔上樓去。

  可以看到血自她指縫間流下,染紅半張臉。

  黎子中用毛巾包起她的頭,「我帶你出去看醫生。」

  她推開他,把自己鎖在房中。

  她是因那個傷口失血過多感染致死?

  不,但是那一個撞擊真的把她打醒了,她用清水洗淨額角,看了看,知無大礙,如能縫上兩針當然更好,如不,自然癒合,疤痕也不會太大。

  在鄉間,孩子們時時跌傷,她司空見慣。

  藥箱裡自然有急救用品可供應用。

  那一夜,她舊病復發,呼吸困難,起床找藥,發覺抽屜櫃內均空空如也,她呼吸漸漸急促,臉色轉青,掙扎到門口,打開臥室門,發覺黎子中冷冷的站在門口看著她。

  「把噴霧藥劑給我!」

  他看著她倒地。

  她在失去知覺之前聽見他輕輕說:「你若要離開我,就得先離開這個世界。」

  如心寫到這裡,驀然抬起頭來。

  事實也的確如此吧。

  他一直不放她走,即是見死不救。

  她已經想走,他就該放開她,如不,就是禁錮。

  在那個時代,女性多數柔弱,她又自覺欠他,故不能決意遠走高飛。

  如心寫下去,第二天,他遣散了所有工人,走進房間,看著已無生命的她,儘快處置……

  如心放下筆。

  就是那樣倉卒嗎?

  不,直到傭人全部離開了衣露申島,他還留下來對著她。

  「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。」

  他語氣十分溫柔,一邊把瓶子碎片都放進一隻盒子裡。

  「這回你得好好聽我把話說完。」

  女子當然不會回答。

  「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,因我不願放棄這段感情,父親一怒己將我逐出家門,我已失去繼承權。」

  他輕輕歎口氣。

  「我名下生意已足夠維持生活,可是那種被家族遺棄的痛苦,說給你聽你亦不會明白吧。」

  他落下淚來。

  「可惜你從來不曾愛我,或者是我不知在適當時間放手,故此使你對我的一點點感情也消磨殆盡?」

  他低著頭。

  「你已經自由了,我希望你的魂魄會前來糾纏。」

  他眼淚汩汩而下,無法抑止。

  馬古麗敲門,「周小姐,吃點流質食物。」

  如心抬起頭來,「什麼時候了?」

  「太陽快下山了。」

  如心吃驚,「不可能,我才寫了數頁紙。」

  馬古麗笑笑,「專注做一件事之際,時間過得特別快。」

  她把餐盤捧到如心面前。

  如心聞到香味。

  「請喝口雞湯,麵包是新鮮的。」

  如心笑笑,這名女僕善解人意。

  她也不多話,隨即退出。

  如心走到窗前,看著蔚藍色連成一片的天與海。

  也許,應該把盒子交給警方了。

  警局人才濟濟,辦事又有組織,當可查個水落石出。

  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吆:「你怎麼把我們寫成那樣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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