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紅塵 | 上頁 下頁


  小許卻說:「我並非當事人,我無權披露事實。」

  如心連忙道:「放心上官,我必定向你彙報。」

  忽然之間多了兩位好友,周如心覺得她收穫不少。

  在車上,如心問:「為何走得匆忙?」

  「回家聽電話。」

  「你不用上班?」

  「我已告假,不然那些人看到啟事,同誰聯絡?」

  如心有幾分不好意思。

  小許微微笑,「我早該放假了,只是沒有藉口。」

  自早晨等到中午,只得一通電話。

  是一位老婦,聲音略為沙啞,「薄酬是多少?」

  「一百花。」

  「可否加到五百?」

  如心說:「這位女士,那可得看看你所知資料是否詳盡。」

  「我自一九五五年至一九六零年間是衣露申島黎子中先生的私人秘書,我住在島上別墅向北的客房裡,那窗外向著泳池,有一列杜格拉斯藍杉樹。」

  她形容得一點不錯。

  如心立刻決定,「五百就五百吧,女士你尊姓大名?」

  「我姓麥,叫麥見珍。」

  「我們約在什麼地方見面?」

  那麥女士卻自言自語道:「真沒想到今日還有人提起衣露申島,你又是誰?」

  「我是新島主周如心。」

  「黎子中呢?」她大感意外,「他怎麼了?」

  「麥女士,我們見了面再談吧。」

  「他是否已經故世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不然,他不會把衣露申島出讓,」麥女士停一停說,「周小姐,我願到府上來,我會在下午三點準時到。」

  如心把許宅地址告訴她。

  之後,電話再也沒響過。

  「好像只得麥見珍女士一個人有消息。」

  「應該不止一人。」

  「有些已經去世,有些像費南達斯他們是波多黎各人,已回家鄉,有些未看到報紙,有些已不問世事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我們已算幸運。」

  如心笑笑,「我們專等麥女士吧。」

  「她好像相當計較酬勞。」

  「也許經濟情況不大好。」

  「見了面便知分曉。」

  准三時,麥女士到了。

  門一開,如心看到一位小老太太,乾枯瘦小,穿著過時但卻洗熨得還整潔的套裝,老式手袋,舊皮鞋。

  她有一張很小很小的面孔,因為皺紋的緣故,看上去似一隻胡桃。

  如心不肯待慢,連忙招呼。

  麥女士也不客氣,吩咐下來:「給我一杯咖啡,稍濃,加兩匙牛乳。」

  然後上下打量周如心:「你買下了衣露申島?」

  如心不置可否,唯唯諾諾。

  「先把酬勞給我。」

  如心立刻數鈔票給她。

  麥女士鬆口氣,墮入沉思,過一刻她說:「黎子中,當年英俊瀟灑,氣度不凡。」這是她的開場白。

  如心不知她要說到幾時去,溫言道:「麥女士,這樣吧,我問,你答,好不好?」

  麥女士頷首,「你嫌我嘮叨。」

  「不,我怕你說漏了我想知道的消息。」

  「你問吧。」

  「麥女士,你在島上有六年那麼長一段時間,可有見過黎先生的女伴?」

  麥女士一愣,淒然而笑,嘴角那絲苦澀,絲毫沒有因為三十年過去了而減退。

  半晌她反問:「你是指苗紅吧。」

  啊,苗紅,如心跳起來。

  紅,R,是她,一定是她。

  原來紅是她的名字。

  如心說:「麥女士,我想讓你辨認一件東西。」

  她把那只指環拿出來。

  麥女士只看了一眼,「這是苗紅的飾物,它怎麼變成這副模樣?」

  如心歎口氣。

  麥女士問:「他們倆終於結了婚,是嗎?」

  「不,他們沒有。」

  麥見珍一愣,「什麼?可是,鮮花香檳已運至島上,一切已準備就緒,帖子也都發出去,結婚啟事刊登在報章上,他們終究沒有結婚?」

  「沒有,黎先生獨身終老。」

  麥見珍顫巍巍站起來,「他人呢?」

  「他已去世。」

  麥見珍的聲音顫抖,「苗紅呢?」

  「我們相信她也已不在人世。」

  麥女士又跌坐在沙發上,半晌,她自手袋中取出一張照片,「請看。」

  如心猛地想起,島上可能也有照片簿子,幾乎想立刻返轉去尋找。

  當下小許也趨近來看,只見照片中有三個人,黎子中坐當中,他穿一件白襯衫,卷著袖子,已無比瀟灑,他右邊是當年的麥見珍,小面孔精緻秀麗,可是黎子中左邊的那女子才是美人,一張小小黑白照片裡的她那雙目都予人寶光四射的感覺。

  如心問:「這是苗紅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他們是情侶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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