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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她的男伴呆若木雞,緩緩自車上走下來,他仿佛受了皮外傷,膝頭有血沁出。

  說時遲那時快,元聲撲了出來揪住這個倒楣的人,吆喝著說:「你把元華怎麼了,你說,你說!」

  現場亂成一片,不知怎地,銘心在百忙中抬頭向閣樓看去,那裡,的確亮著燈,可見真有人住。

  元心跑出來摟住姐姐,元華仍然哭泣不已。

  銘心上前勸說:「先叫司機把這位陳先生送出去看醫生,他受了傷。」

  元聲額上青筋畢露,「你休想走,你非把事情交待了再說。」

  正鬧得不可開交,忽然有把鎮定沉著的聲音傳來:「這種人,與他多說幹什麼,老鐘,把他送出去,以後不准再進卓家。」

  銘心立刻抬起頭,只見一個高瘦修長的人影柱著拐杖站在大門處,背著光,看不清楚面孔。

  他接著說:「元心,把元華扶上樓去休息,元聲,不要生事,各人還不回返屋內?明天一早才收拾殘局未遲。」

  幾句簡單指令,已經把混亂的場面控制下來。

  銘心暗暗佩服。

  誰,是誰?

  只見元聲乖乖放開那陳惠麟,那人如逢大赦,一拐一拐地上車離去。

  另一方面,元心把大哭大叫的姐姐帶到樓上安撫。

  接著,傭人熄了路燈。

  而且,那神秘人也忽然失去影跡。

  刹時間一切恢復靜寂,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,不過,撞毀的跑車仍然卡在車門上,證明剛才的騷亂的確不是夢。

  元聲伸手叫她:「銘心,回屋裡來。」

  她微笑,「我不怕黑。」

  「有狼。」

  銘心笑不可仰。

  「還有吸血蝙蝠。」

  銘心舉起手,「好好,我進屋來。」

  元聲斟一杯酒給她,「我大哥說,謝謝你幫忙。」

  銘心愣住,「你大哥?」

  「是,剛才那人,是我大哥元宗。」

  銘心衝口而出:「他住三樓,彈小提琴,愛到圖書館,可是這樣?」

  「你已經見過他?」

  銘心搖搖頭,喝一口拔蘭地,「剛才第一次見。」

  元聲籲出一口氣,「若不是你喝止,我會打死那陳某。」

  「不值得,」銘心輕輕說:「他要走,讓他走。」

  「你已猜到真相。」

  銘心不出聲。

  「元華很想結婚,那陳惠麟故意刁難,今日,他提出分手。

  銘心為之惻,耳邊隱約還聽見元華哭泣的聲音。

  「大家休息吧。」

  今夜肯定特別長。

  回到房內,看到茶几上放著一大瓶玉簪,呵,是老好魯媽送來的。

  銘心跳上床,嘭一聲落到床褥裡,閉上眼睛。

  整夜聽見有人器,一時不知是誰,銘心不愛哭,因沒有哭的對象,她遇到不如意事只會默默發悶,睡了又睡,靜待情緒好轉。

  天濛濛亮了。

  雀鳥成群飛出來嘰嘰喳喳報曉。

  她探頭出去一看,破車已被拖走,好高的辦事效率。

  銘心梳洗完畢,到廚房做早餐,碰見魯媽。

  她道謝:「我看到玉簪了。」

  魯媽只是微笑,「你歡喜就好。」

  銘心覺得老人好像還有話說。

  「夏小姐,那人追求大小姐的時候,整日在會客室等,忽然不來了,接著又要分手,這樣傷害一個女孩子,會有報應嗎?」

  這種問題,應該不好答,可是不知怎地,魯媽問得直接,銘心也答得爽快,她說:「會的,會有報應。」

  魯媽頷首,「有種現世報,今生今世可以看得到。」

  深深歎口氣,她悄悄走開。

  銘心滿以為今日不會有人上課。可是,第一個進來的是臉色蒼白的元華。

  銘心大感意外,臉上一點也不露出來,「請坐。」

  元華輕輕坐下來,她人如影子,虛浮得似無實質。

  半晌,她忽然問:「以後,找怎麼辦?」

  銘心亦有現成的答案:「照樣效卓元華小姐,該讀書、做事、跳舞、隨你喜歡。」

  元華木著一張面孔,「要做到幾時去?」

  銘心暗暗吃驚。

  她忽然笑了,「生為卓元華,死為卓元華,昨夜,我夢見母親,童年的我緊緊擁抱她膝頭。」

  銘心知道,聽她傾訴,已經是最大幫忙。

  元華用標準國語說:「昨夜,虧得有你外套遮醜。」

  銘心揚起一條眉,「怪不得你不來上課。」

  元華說:「父親忘了,幾年前他已經找人教過我們。」

  銘心點點頭。

  「父親很少見我們。」

  元華站起來走出圖書室。

  不久又輪到元心走進來。

  她問銘心:「昨晚你有沒有睡?」

  銘心說有。

  「我整晚都哭,」元心沒精打采,「希望媽媽還在生。」

  銘心當然明白,「失去母親是天底下最令人沮喪的事。」

  元心用手揉一揉面孔,「讓我們好好上課。」

  分一分心也是好的,銘心專心授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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