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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那女傭卻只會站在一角發抖。

  楚君扶著可蘊,只見她臉色死灰。

  床頭電話鈴沒有停止。

  楚君接聽。

  「麥小姐?麥小姐?」

  楚君認得這把聲音,這是談家健。

  楚君象聽到親人的聲音般「我在可蘊家,」她說,「十字車馬上來,你在酒店等我消息。」

  這樣沒頭沒腦的話,他卻聽懂了。「你一到醫院馬上通知我。」

  楚君放下電話,懷中的可蘊卻呻吟起來。

  「可蘊,可蘊。」

  她沒有應。

  楚君握著她冰冷的手。

  這是何苦。

  楚君不由得落下淚來。

  救護車很快抵達,楚君的感覺卻像是捱了一個世紀。

  她隨車跟到醫院。

  救護人員說:「放心,幸虧發現的早,要是拖到晚上,就很難說了。」

  楚君放下一顆心,坐在醫院走廊,物傷其類,悲從中來。好好哭了一場。

  然後她才撥電話給談家健。

  談家健即時召車到醫院。

  他見楚君閉著雙眼,鼻子紅紅,坐在那裡。

  就似受了委屈的孩子,怪可憐的。

  「她怎麼了?」他輕問。

  「在急救。」

  「有危險嗎?」

  「發現的早。」

  談家健呼出一口氣,「你救了她。」

  「不,」楚君說:「你救了她。」

  「一樣啦。」

  「不是你打鑼找她,恐怕就求求求求」

  談家健坐在楚君身邊:「你是怎麼心血來潮,找上門去的?」

  楚君也說不上來,反正她渾身不自在,非走這一趟不可,否則寢食難安。

  談家健沉默。

  過很久很久,他說:「沒想到她反應過激。」

  「她好勝。」

  「你們都是這種脾氣。」

  「我?我最懂得忍辱偷生,委曲求全。伺機再來,我才不會那麼笨。」

  談家健看她一眼,不敢置評。

  醫生出來了,楚君走上去。

  醫生看他們一眼,很不客氣地說:「明天再來看她吧,今天不准見客。」

  楚君這才鬆馳下來。

  談君問:「要不要通知她的家人?」

  「沒有家人在本市,統統早已移民。」

  「那我們明天再來。」

  楚君點點頭:「她的未婚夫在哪裡?」

  「早已從紐約到密芝根老家去了。」

  「可蘊是怎麼知道消息的?」

  「也許她接到我的電話,起了疑心,一問便知道真相。」

  「哼。」

  談家健不敢出聲。

  楚君又問:「你是那位負心人什麼人?」

  「同事,我來出差,因利乘便。」

  「隨便托個人?」楚君憤怒。

  談家健說:「他根本是個那樣的人。」

  「你們都是那樣的人。」

  談家健知道這不是答辯的時候。

  兩人步出醫院。

  楚君的心很煩燥,想去喝一杯解悶。

  談家健倒是善解人意:「我陪你去。」

  楚君已把他當作朋友,沒有拒絕。

  楚君叫了威士忌加冰,因為心情悲傷,兩杯下肚,已經有點醉意。平時不肯說的話,多說了一兩句。

  她說:「女人真笨。」

  談家健答:「男人也一樣。」

  「我雖沒有做過統計,也相信笨女人比笨男人多。」

  談君只得陪笑。

  「笨在以為沒有人好過他,沒有事更重要,笨在可以完完全全失去信心,笨在以為活不下去。」

  談家健不作聲。

  「笨在道理全部懂得,實踐起來,難過登天。」

  「也有些女性是很瀟灑的。」

  楚君笑了。

  她笑自己,為了張宗明事件,與麥可蘊結怨。

  這種見異思遷的小人,要來有什麼用。無論誰揀到都不算福氣。空有一雙會笑的眼睛。

  「你看上去也累了,我送你回去。」

  楚君忽然伸手按住他,「別離開我。」

  然而立刻知道說的太嚴重,又補一句。「今日我份外怕寂寞。」

  「如果你不介意,我願意陪你。」

  「真的?遠道而來,一定有事待辦,不妨礙你?」

  「那個明天再說。」

  楚君苦苦地笑,姿態可憐可惜。

  談家健知道他眼福不淺,現代女性很少露出這種懦弱的神情。除非遭遇很大的變故。

  也恐怕因為他只是個過客。所以楚君才肯露出原形。否則她們總要保護自己,無論內心多麼脆弱,都要用剛硬的殼子罩住。

  「肚子餓了吧?」

  楚君把防線撤掉,她已有三年沒吃甜品。自虐成性,長期捱餓,今日要大開吃戒。

  晚飯時,楚君向談君不住訴說,心中積鬱盡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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