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獨身女人 | 上頁 下頁 |
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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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可是蘭心——」我還在說。 「蘭心又不止我一個男朋友。」他笑笑,「你以為她只與我一個人上街?」 「男朋友多也很累的。」我開車門。 他上車。「她精力充沛。」 「她喜歡你。」 「她有什麼不喜歡的?」淩奕凱反問。 我不想再搭訕,批評人家的男朋友或是女朋友是最不智行為,人家雨過天晴,恩愛如初的時候,我可不想做罪人。 「要不要喝杯東西?」他問我。 他倒提醒了我,家中還有一瓶好撥蘭地,回家喝一點,解解悶也好。 我說:「我自己回家喝。」 「我能不能到你家來?」淩奕凱問。 我問:「你上哪兒去?」 「為什麼拒人千里?」他問。 「老實告訴你,」我冷冷的說,「我不想公寓變成眾人的休息室,你要是有心陪我散悶,帶我到別處去。」 淩奕凱受到搶白,臉上不自然,好不容易恢復的信心又崩潰下來。 「上哪兒?」我問。 他說出地址,過一會兒又問,「你想到哪兒去?」 「我想去的地方你負擔不起,」我說,「省省吧。」 他生氣,「翹,你大看不起人!你真有點心理變態,仿佛存心跟男人過不去。」 我訕笑,「你算男人?三十六塊五毛的賬都要女人付,你算男人?再說,我與你過不去,不一定是跟全世界的男人過不去。」我把一口惡氣全出在他頭上。 「請你在前面停車。」他氣得臉色蠟黃。 「很樂意。」我立刻停下車來。 他匆匆下車,我提醒他:「人必自侮,然後人侮之。」 他奔過馬路,去了。 我關上車門再開動車子。被涼風一吹,頭腦清楚一點,有點後悔,淩奕凱是什麼東西,我何必喜他憎他,就算是張佑森,也不用與他說大多,小時候熟絡,長大後志趣不一樣,索性斬斷關係也是好的。 這樣一想,心情明朗起來,我還可以損失什麼呢?一無所有的人。 第二天回學校。在大門就有人叫我,「翹!翹!」 我轉頭,原來是張太太,我們同事,在會計部做事的。 「度假回來了?」我向她點點頭。 她放了兩個禮拜的假。大概到菲律賓和印尼這種地方去兜過一趟。 「可不是,才走開兩個星期,就錯過不少新聞,」她擠眉弄眼的說,「趙蘭心與淩奕凱好起來了,聽說你也有份與他們談三角戀愛?」 我沉下臉,「張太太,說話請你放尊重點。」 「喲,翹!何必生這麼大氣,當著你面說不好過背著你說?」她還笑。 我冷笑,「我情願你背著我說,我聽不見,沒關係。」 「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。」她訕汕他說。 「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,」我回敬她,「自己有事還管不好,倒有空理人家閒事。」 她氣結地站在那裡不能動,我是故意跟她作對,刺激她,她丈夫兩年前跟另外一個女人跑得無影無蹤,難得她尚有興趣在呼大搶地的當面說是非。 這幾天我脾氣是不好。我自己知道。 到教員室。我那張桌子上放著一盒鮮花。 我呆住了,捧起大紙盒,裡面端端正正躺著兩打淡黃色玫瑰花。 是我的? 校工放下茶壺過來,「林小姐,有人送花給你。」 我找卡片,沒找著,是誰送來的? 全教員室投來豔羨詫異與帶點妒意的眼光。 我知道不會是張佑森。狗口永遠長不出象牙來,人一轉性會要死的。這種紐西蘭玫瑰花他恐怕見都沒見過。買四隻橙拎著紙袋上來才是他的作風。 淩奕凱?他還等女人送花給他呢!他也不捨得的。 想半日,身邊都是些牛鬼蛇神,也猜不到是什麼人。放學我把花帶回家,插在水晶瓶子中,看很久。 誰說送花俗?我不覺得。 晚上我對著芬芳的玫瑰直至深夜,忽然之間心境平靜下來。做人哪兒有分分秒秒開心的事,做人別太認真才好。 於是這樣義過一日,第二天校長叫校役拿來一張字條,說有人在會客室等我,那人是何德漳,何掌珠父親,東窗事發了。 我整整衣服,推門迸會客室。 老校長迎上來,他說:「我替你們介紹,這是林展翹小姐,我們中五的班主任,這位是何德璋先生。」他介紹完像逃難的逃出房間。 我閑閑的看著何德漳,這是我第一次見他。有四十六七年紀,兩鬢略白,嘴唇閉得很緊,雙目炯炯有神,不怒而威,身材適中,衣著考究而不耀眼,比起貝文祺,他似乎更有威儀。 我倒未想到掌珠的父親是這一號人物,惡感頓時去掉一半,單看外表,他不可能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。 「早。」我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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