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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


  「絲路。」他很得意地回答。

  「啊,自然。」我怎麼沒想到。

  我沒有送他,我們像金婚紀念的老夫妻,舉手投足都有默契,或是好朋友,沒開口就知對方想說些什麼;最要緊的是,我們互相包涵。

  蘇杏與周桃問我:「那是未來姐夫嗎?」

  「沒有的事。」我答。

  我剪了短髮,換上冬衣,很快投入生意,替公司尋找歐美代理商,洋人十分認真:「嚴格來說,這不是傳統葡萄酒,最好另外命名。」

  我頭痛,漸漸心胸思想都被酒名佔據,煩得寢食難安,又搜購大量書籍作為參考。

  汪翊回來看見,「咦,」他裝模作樣查探我背脊,「傷口痊癒了?」

  我竟不知他說些什麼,瞪著他。

  「你別煩惱了,我們決定叫絲酒。」

  噫,我怎麼沒想到,我歎氣,「我真笨。」

  汪翊捧起我雙手,「女人是笨一些的好。」

  我啼笑皆非,「這些是有意思合作的代辦,」我把資料給他,「只是擔心運輸費用,說比自歐洲運來還遠。」

  「錯,我們用陸路,」他攤開地圖,「由我去說服他們。」

  我擔心利潤,但是想了一想,如果這件事能挽救那麼多失落靈魂,賺蝕已不是問題。

  絲酒在著名會所舉行發表會,刻意標榜是國貨,我穿一套深灰上班服站在汪翊身後。

  我看到古志與郭沛,他倆不約而同穿上條子西裝,一個配紅領帶,另一個帶銀色領帶,他們談笑風生陪同要人品嘗酒味。

  汪翊輕輕說:「他們沒看到你,他們全神貫注要做生意。」

  應該如此,他們本來就是一流銷售員,如今翻身靠這只酒牌,當然要施出渾身解數。

  汪翊忽然說:「朱小姐,你姿色是大不如前了。」

  我淡淡回答:「彼此彼此。」

  汪翊不願放過機會,繼續說下去:「從前一進會場,老遠就看到伊人那紅粉緋緋亮麗的小臉。接著,是一雙會說三言兩語的大眼。」

  我說:「這裡沒我的事,我失陪了。」

  汪翊拉住我,「朱咪——」

  「我沒事,我已習慣閣下的冷嘲熱諷。」

  我從另一道門走出電梯大堂,一轉頭,看到羅光甫,他由兩名親信陪同,外型出色的他一進場便吸引到眾人目光。

  汪翊有一絲驚訝,仿佛羅光甫不請自來,不過他立刻說「歡迎歡迎」。

  他倆殷勤握手,我在遠處看著他倆,忽然覺得汪翊順眼的多。

  莎劇麥克佩斯中蘇格蘭王鄧肯說過:「知人口面不知心」,那是正確的,但是我此刻的目光已經比較真確,我唏噓,一個人,吃過虧便會學乖,我不比誰聰明,不過是慘痛的教訓難忘。

  我一個人靜靜等候電梯。

  忽然有人輕輕叫我:「咪咪。」

  我緩緩轉過頭,那人正是羅光甫。

  他朝我微微笑,「好嗎,絲酒是你的品牌,我喜歡極了,許久不見,你仍是老樣子。」

  真好笑,我不與他計較,他就自以為真的沒事值得計較。

  我不過是假大方,不過,假大方也已不容易。

  我客氣地說:「我叫人把酒送到府上。」

 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,「先謝謝你,我好像還有一隻手錶在你處。」

  我更加客套,「我找到了一定一併送上。」

  「咪咪。」他欲咽還休。

  我等他下文。

  他這樣說:「我時時想起你。」仿佛盪氣迴腸。

  我還一句:「我也是。」

  「咪咪,我們——」

  他還想說下去,這時汪翊忽然走近,不知怎地,我自然的不能再自然,伸出手,挽住汪翊的手臂,這時電梯到了,羅光甫與隨從離去。

  汪翊看著我,「人已經走了,你可以鬆手。」

  我把他扯得更緊一點。

  「他同你說些什麼?他自動向我獻身,願意把絲酒運往英倫。」

  我問:「你怎麼回答?」

  「英倫代辦是光耀行,我們已簽合約,你又同他說什麼?」

  「我還沒開口,你已經出現。」

  他似乎很放心,「你還拉住我幹什麼?」

  我這才緩緩鬆開手,是為著安全感吧。

  他又問:「你賊兮兮笑什麼?」

  我籲出一口氣,「汪先生,我在閣下眼中是越來越不堪了。」

  「我還有事要忙,傍晚見。」

  我自行回家,腰腿都有點酸。

  周桃找我:「一位羅先生找你,問要你的電話號碼。」

  我詫異,「他怎麼找到你處?」

  「咪姐,我正用你的手提電話。」

  我想一想,「你說我不在本市。」

  「明白。」周桃笑。

  「各人好嗎。」

  「媽媽仍希望你把房子轉到她名下。」

  「請她不用再想。」

  周桃又笑,「咪姐說話真是實實在在一句是一句。」

  隔一會電話又響起來,我問:「是汪先生?」那邊卻答:「我們是華豐銀行。」

  稍候有人按鈴,我又揚聲問:「是汪先生?」「是我,麗蓉。」

  稍候麗蓉進門說:「我到酒會怎麼沒看到你?」

  「我早走,我已忘記如何應酬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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