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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「什麼?朋友妻,不可窺,這是江湖老規矩,勾義嫂者要用家法處置。」

  「所以要拆夥,還有,兩對夫婦同時叫趙律師辦離婚手續,他們完了。」

  「他們是二十多年的老友,怎麼會如此糊塗。」

  「郭太太相貌不算出色。」

  「古太太也不好看,一副惡相。」

  「兩位太太都好吃好住單從來不露歡容。」

  「最討厭是這種人,身在福中不知福。」

  「她倆不知前途如何。」

  「郭太太錯在先,難獲半分贍養費。」

  「也許古先生會付她,哈哈哈。」

  「噓。」他們聽見腳步聲。

  趙律師吩咐各人幾句:「公司的事,切勿宣揚。」他隨即去忙他的了。

  我忽然說:「我們去吃霜淇淋吧。」

  殷紅頭一個加入,在小店她叫了一客香蕉船,一邊歎氣,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。」

  我笑,不出聲。

  「朱咪,你到底跟誰?」

  我輕輕答:「誰出價高,我便跟誰。」

  她震驚:「怎麼我沒想到。」

  我說:「這是十分冒險的一件事,可能雙方都無表示或動靜,你會失去工作。」

  「可是你決定賭一記,為什麼?」

  我告訴她:「我背著十一個戶口。」

  「我有五個。」她不甘示弱。

  我微笑,「你自己想清楚吧。」

  回到公司,接待員說:「朱小姐,郭先生找你。」

  我問:「古先生呢?」

  「他們隔日上班,古一三五,郭二四六,直至分家,郭先生會搬到中英大廈,朱小姐,你跟誰?」

  我攤攤手,我是真的未知。

  我見到郭沛,十分吃驚,他額角明顯縫過針,神情沮喪,平日的英偉丟到天不吐,他用雙手捧著頭。

  我輕輕問:「叫我有事?」

  「跟我走,朱咪,我把新公司百分之五股份撥到你名下?」

  我聲音更輕:「百分之十五。」

  「什麼?」他大吃一驚,大約今日才發覺女人並不好欺侮。

  「你已剩下贍養費。」

  他吃驚:「你怎麼知道?」

  「人人都知道了,不要擔心,男人無所謂失婚與否。」

  「是什麼叫她與老古到巴黎偷情?」

  我說:「十五個巴仙。」

  「朱咪,八個,不要太貪心。」

  「十個。」我很堅決。

  「不要再討價還價了,我叫趙律師去訂合同。」

  我再說一次,「十個,我不會再退。」

  「朱咪,你好不兇悍。」

  我站起來告辭,「你會覺得物有所值。」

  回到寫字臺前電話便響,是古志找我。

  「古先生你早。」我忍不住微笑。

  「朱咪,你聽到什麼?」

  「公司要拆夥,要求同事們表態。」

  「你肯定會到我身邊?」

  「三分鐘錢郭先生找我,應允給我十個巴仙。」

  他靜了一會,「朱咪,我與你對分。」

  我答:「你即時請趙律師做合約,傍晚送到我外婆家。」

  他答允一聲,輕輕放下電話。

  這是千載難逢好機會,我坐下,伸一個懶腰,鼻樑骨仍然疼痛,不過我不介意。

  跟著,我接到曹安的電話,身在國外的她消息靈通。

  她有點意外,」你為什麼決定在此刻把法寶祭出?」

  我答:「是個好機會。」

  「聰敏的你看准了?」

  「我看得十分真確,你也大仇得報。」

  「是的,我聽說兩個男人都給老婆打得往醫院縫針。」

  我微笑,「真該死可是。」

  她笑聲似貓頭鷹,「是,始亂終棄,還口口聲聲揚言『你不過是想我同你結婚』」

  「他們四人已托趙律師辦妥離婚手續。」

  「拖了十年,」曹安唏噓,「終於停止做戲,朱咪,我要對你說聲謝謝。」

  「哪裡哪裡,我要感激你才真。」

  我輕輕撫摸鼻子,仍然疼痛。

  到下班十分,同事們差不多已經作出決定,只有兩個人決意辭職,一個往美國升學,一個學做家族生意,差不多一半人跟古,另一半跟郭。

  那半跟郭沛走的人開始收拾雜物。

  殷紅走近,「郭先生說你跟他走,他說他總算贏了一仗。」

  我取過外套,扣上紐扣,離開辦公室。

  傍晚,古志與趙律師一起來到我家。

  外婆見他倆又倦又哭,順口問:「吃飯沒有?」

  兩個男人機會流淚,「外婆,我們快要餓死在這裡。」

  外婆悚然動容,連忙盛出雞湯面,兩人狼吞虎嚥吃下,像苦海孤兒那樣捧起碗問:「還有添的嗎?」

  吃飽了氣色都不一樣。

  趙律師取出合約,「朱咪,你讀一讀。」

  我看了一遍,文件十分簡單,只說我,朱咪妹占該公司百分之四十九。

  我微笑:「古先生這樣慷慨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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