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杜鵑花日子 | 上頁 下頁 |
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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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老陳大笑著躲開去。 朱同栽說:「這種廿多年的老朋友,離譜,什麼話都說得出來,倚老賣老。」 「真可愛。」我微笑。 「太可愛了,誰吃得消。」他很惱怒。 「別擔心,」我說:「我早已經習慣。」 朱隔了一會兒說:「也許因為我看上去老,而不是因為你年輕。」有點感喟。 「別傻好不好?」我笑:「我情願是我看上去年輕,哪個女人不希望看上去年輕。」 「你真得天獨厚。」他微笑。 這一頓飯吃得很舒暢。 近中年的男人有種風度,成熟,令人舒適,對女人也是大方的,不會斤斤計較,付出多少,非圖得回那麼多,是以我喜歡與他來往。 他送我回家。 「喂,」我說:「還有第二次吧!」 「什麼?」他大吃一驚:「你的意思是,今天才是第一次?感覺上我們約會仿佛已有數十次。」 我笑。 「我們再聊絡。」他說。 「再見。」 「再見。」 大弟、小弟在客廳等我。 他們看看鐘,看看我,「已經十點多了,一頓飯吃那麼多時間,當心媽媽罵你。」 「是。」我索性與他們一起做戲,「請你們同媽媽說,我在同學家做功課做得晚了。」 大弟轟然笑起來。 小弟說:「看你,滿臉春風的。」 「很高興,我很喜歡他,我有種感覺,我們會結婚。」 「女人的第六感真厲害,約會一次,便要俘虜別人,喂,老哥,當心點,有事沒事別亂約會人。」小弟打趣著。 「真的,我一直想嫁他那樣的人,」我說:「幽默、穩重、有高貴的職業、生活經驗豐富……」 「我想追他的人是很多的。」大弟說。 「追我的人也不少呀!」 「不同的,」大弟說:「你那些男朋友哪裡是他的對手,不過他那些女朋友就很難說了。」 我大力推大弟一下,「你見過啦?說得那麼嘴響,你怎麼知道你們老姐不是對手?想滅我的志氣?」 「姐姐是她們之間最年輕的一個,毫無疑問。」小弟笑。 「再過二十年,你倆就知道誰佔便宜。」 大弟說:「你別講,永遠不老也夠恐怖的。」 我歎口氣:「沒有人可以永遠不老。」 「朱先生對你有沒有好感?」 「有是有的,不過距離婚嫁似乎還前途茫茫,」我說:「真不明人們是如何結的婚,太難的事。」 「你喜歡比較困難的男人。」 「是嗎?」我用雙手托住下巴。 「早些休息吧。」他們回房間去了。 自第一次約會到結婚——名正言順的在他面前梳頭化妝……那真是難得的,每一段婚姻都有天路歷程吧。一般人都走得比我好。 像老朱,他有過一次不太成功的婚姻,想法自然不一樣,這一次一定比以前更加謹慎,他會不會挑選個長得像他女兒的對象?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,但也決不會匆匆忙忙下決定,也許與我走三五七年———— 三五七年!那時不老山人也只好老了。 我倒抽一口冷氣。 我可經不起這樣的等待。 他們都說男女認識半年到一年的時候,最適合結婚。三五七年!我更加睡不著了。 裘裘說:「每個男人我最多給他三個月的時間,若沒有進一步的意思,立刻轉移目標,誰有空漫無目標地陪一個人吃晚飯看電影。」她停一停,「你想想,一個女孩子廿二歲正式出來走,三五個月換男朋友,盡其量不過換十來個,青春將盡。」 「你說得我冷颼颼的。」 「換男朋友不是換條件,你怕什麼?祖母那套還是對的:千萬別亂同男人上床。」裘裘說:「想清楚才上去。」 「到底是開放了,有這種需要的女人,又不怕患上某些疾病的,則不妨放肆點。」我說。 裘向我眨眨眼睛,「有什麼好處呢?白白得個叫眾人樂園的綽號。」 我羡慕的說:「只要最後仍然有人娶她,以前的事,算是什麼呢。」 「別胡思亂想,你快在那位朱先生身上下功夫吧。」 「如何下功夫呢?他說過他會約會我。」 「凡事要爭取。」 「是,軍師。」 朱並沒有立刻來約我。 我本來可以藉故打電話去,很俏皮的問:「喂,你說好有第二次的。」女人的鬼伎倆是很多的。 不過太孩子氣了,更加把我映得像個小孩子。 我等了很久,他的電話始終沒有來,網球館內也不見人。十多天了,我想,怎麼搞的,有那麼多的女朋友?輪那麼久還不到我? 我只好自動撥電話過去,他洋行的女秘書說:「朱先生到美國開會。」 原來如此,希望在人間。我又放下心來。 在這個期間,我把頭髮剪到齊下巴長度,燙一燙,往後梳,配一些大方的耳環,很時髦,看上去比梳髻更成熟一點,同時也選購不少淺色衣服,每個人都知道今年流行水彩顏色。 大弟很詫異,「姐,你的刻意扮老,反而有進步。」 我說:「噯,我也有這種感覺,你知道為什麼?大概是因為中年女人都愛穿得七彩繽紛,所以這一下子我與她們接近。」 「朱先生那裡如何?」 「恐怕這一兩天要回來了吧?」我頗具信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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