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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留下王維平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書房中。

  在泳池旁邊,學平拉住准夫婿,「這宴會裡有位神秘女客。」

  于振光笑,「誰?」

  「還沒看清楚。」

  「那我先介紹老朋友給你認識。」

  「振光,看,那女郎站在紫藤架下。」

  于振光一怔,朝花叢看去。

  那十多株紫藤已有手臂粗,結滿一串串花蕾,如一片紫霧,芬芳撲鼻。

  花下坐著一個美貌女子,于振光一看,嚇得魂不附體。他看到的是劉倚石。

  她終於沒放過他,趁著他結婚的好日子,終於尋上門來。

  于振光背脊冒出冷汗。

  「新娘,過來讓我們祝賀你。」

  于振光略分神,轉瞬間那女郎已經走開。

  學平喃喃自語:「她是誰?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影。」

  于振光已嚇得什麼心情都沒有了。

  劉倚石是他的舊女友。

  他不是不喜歡她,可是,總嫌倚石離過婚,而且,育有一個孩子

  一早他就沒打算同她結婚,可是,又樂意有那一個人填他時間空檔。

  本來也無所謂,大家都是成年人,倚石經濟獨立,十分能幹,在外人面也廣,交際繁忙,照說,感情生活也不會是她生命的全部。

  可是有一日有事齟齬,于振光失言,他竟對倚石說:「我知道,你不過想我同你結婚!」

  他記得劉倚石怔住,然後笑笑,目光陌生,像是不知道怎麼會認識于振光這個人似的。

  之後他倆疏遠了。

  于振光認識王學平之後.竭力追求,在這段日子裡,他卻時時掛念倚石,同倚石在一起,他與她平起平坐,十分舒適,倚石有智能,公私事都可給他忠告,不像王學平,從頭到尾是個寵壞了的小公主,不知米價,事實上她不知任何物價,于振光毫不猶疑王學平終有一日會問窮人「何不食肉糜」。

  但她是王國豪的女兒。

  他們的孩子將會是王國豪的外孫,即使這次婚禮跡近入贅性質,于振光也在所不計。

  是,宴會中根本沒有于家親戚,他父母早逝,與兩個大哥又不來往,岳父問起,只說已經移民南半球,一時趕不回來。

  于振光低下頭,今天有誰會注意到他?都圍牢著一朵花似的王學平。

  在這個時候想起倚石,不是沒有原因的。

  會不會心底有一絲後侮,他娶的是王學平不是她?

  想真了,于振光不再害怕,反而添一絲惆悵。

  不,剛才一定是眼花,倚石才不會來搞局,她心高氣傲,真不屑做這種事。

  于振光低下頭,開始沮喪。

  他靜靜躲到圖畫室去。

  王學平與朋友玩得不知多高興。

  「一會兒待她換上婚紗就把她扯出來扔進泳池。」

  「對,泳池就是用來這樣用的。」

  「王學平,真不能想像你會為人妻。」

  「一個人總得結一兩次婚,哈哈哈哈哈。」

  學平覺得這樣規模的舞會一年舉行一次就差不多。

  她不敢喝太多,晚上還有一檔,醉了支持不住,父親會罵。

  學平深深知道,世人均當她怪物是完全無所謂的一件事,可是她不能激惱父親,否則一切享受就煙消雲散。

  她見過與她同齡的女子,品學兼優,天天花十多個小時在工作上,擠公路車、爭升級,每月需做到收支平衡……

  錢不夠用真是萬惡泉源,多少人與伴侶錙銖必計,同父母鬧翻,做不成朋友,均因錢財。

  學平不能失去她的銀行,她的銀行叫王國豪。

  故此當父親表示她已屆結婚年齡,她立刻遵旨結婚。

  像她那樣的女子,嫁什麼人都無所謂。

  於是,她選了于振光。

  女僕走到她身邊,「小姐,電話找你。」

  學平抬起頭,「我不聽電話。」

  「他說,他是文志方。」

  學平立刻問:「電話在哪裡?」

  「在偏廳,小姐。」

  學平即時扔下所有客人跑到偏廳,取起電話,「喂,志方,你還在嗎?」

  那邊笑,「我早已習慣你家裡大,一走大半天。」

  「志方,真高興你打電話來。」

  「恭喜你,學平。」

  「我有帖子給你。」

  「我不來了。」

  「你這人真討厭。」

  「我在婆羅乃,一時趕不回來。」

  「什麼,你在什麼地方?」

  「孫教授發現一種芒葉,植物學家一直以為它絕種已經億萬年——」

  學平賭氣地說:「與我有什麼相干?」

  「學平,你一貫任性。」

  學平太息一聲,「我一生愛的,不過是你罷了。」

  對方停一停,「我當這是讚美。」

  「有朝一日,你會後悔。」

  文志方溫和地答:「我不適合你,你需要一個廿四小時侍候你的伴侶,世界上只有你,住在堡壘中,一輩子唯你命是從,你知道我辦不到。」

  學平淚盈於睫。

  「我可以想像廿五年後,你的脾性仍與今天一樣,永不長大。」

  「你是來祝賀我還是詆毀我?」

  「對不起,仍是朋友?」

  王學平淒酸地答:「可以做朋友,何必分手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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