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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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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意抗議,「我已經聰明。」 小區摸著鼻子笑了。 他臉上皰皰已痊癒一半,但人仍然沒有長高。 校役傳任乃意。 一見校長慈祥面孔,乃意便知有機會有希望。 校長很難拒絕原校生,她看著這班孩子由兒童發育成為少年,他們的個性、背景、成績,她全瞭解,尤其是任乃意,圓鼓鼓面孔此刻因天熱漲得通紅,一額汗,白襯衣貼身上,結結巴巴,不知如何開口求人才好,校長心腸軟,揮揮手,「乃意,明年要好好用功,別讓我失望。」 乃意感動到極點,真正的好人,不用來人開口,能做到的,已經承擔,或許區維真講得對,除了校園,別處再找不到如此好人。 眼睛紅紅自校長室出來,看到小區焦急地迎上來,她還沒開口,他已經說:「淩岱宇在那邊,似有急事,她聽任伯母說你在學校,便找了來。」 乃意一看,見岱宇一身白衣坐在紫荊樹下,頭靠著樹幹,正在抽煙。 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,岱宇雙目紅腫。 乃意蹲下問:「誰欺侮你?」 岱宇不語,隔一會說:「你為我出氣?」 「不妨講來聽聽,小區是正人君子,又同你家熟,三個臭皮匠,說不定湊成一個諸葛亮。」 岱宇啐道:「你才臭呢。」 乃意揚手叫小區過來,小區向岱宇投去同情的一眼,像是早知道其中奧妙原委,只不過他對別人的事一向守口如瓶,永遠待當事人先發言。 乃意說:「我們去吃紅豆刨冰,坐下從詳計議。」 岱宇半晌不知如何開口,乃意想催她,老是被小區目光制止。 岱宇終於開口,說的卻是:「紅豆生南國,此物最相思。」 乃意一聽,幾乎把口中刨冰噴出來,這淩岱宇真情似上一世紀的人物,遇事不思對策,專門吟詩,有個鬼用。 小區看乃意一眼,怪她冒失。 岱宇抬起頭,「李滿智要帶著保育及倚梅到溫哥華去。」 大家沉默,這分明是替這兩個人製造機會。 乃意馬上說:「叫甄保育不要走。」 區維真這時插嘴,「不行,名義上甄保育是替公司去接洽生意。」可見他很清楚這件事。 啊,李滿智真厲害。 「那麼,岱宇,你也跟著去。」 岱宇幽幽說:「人家擺明嫌我礙事,我纏著人家有什麼意思。」 小區還沒有開口,乃意已經豎起拇指說:「有志氣。」 小區急道:「岱宇不是這個意思。」 乃意求饒,「岱宇,不要打啞謎好不好,誰是你肚子裡的蛔蟲?想要什麼,要直截了當講出來,免我們費猜疑。」 小區也說:「岱宇,犧牲不起,設法補救,犧牲得起,無謂難過。」 「看你,」乃意說,「明明不能拋在腦後,又故作大方,苦了自己,真正愚不可及。」 岱宇忽然落下淚來,「乃意,我只得你一個朋友,偏偏你老罵我。」 乃意頓足,「不是你朋友,罵你作甚,由得你沉淪。」 事情似不可收拾,幸虧小區不是英偉小生,否則只怕人誤會兩女為他爭風。 小區連忙打圓場,「岱宇的意思是,有人應該看出她的心意,替她作主,名正言順一起赴溫哥華。」 輪到乃意冷笑,「天下有這種稱心如意的妙事?」她點起香煙吸一口醒醒神,「或有之,餘未之見也。小姐,凡事要努力爭取,失敗再試,世事無現成,你趁早死了這條心,免得日後失望。」 岱宇見小區頜首同意,可見乃意說的是金石良言。 她憔悴下來。 乃意問小區,「人家林倚梅又用什麼名義跟到歐洲去,我們參考參考。」 「倚梅自上月起已是甄氏機構的會計人員。」 哎呀呀,都安排好了。 小區說:「岱宇要去,只得私人掏腰包旅遊,途中他們一定冷落她,也沒有味道。」 「甄保育又扮演什麼角色,」乃意忍不住問,「他沒有主張,任人擺佈,愛惡不分?這樣的人要來幹什麼,簡直不及格。」 座中已無人發言。 乃意氣餒,「散會。」 這時小區忽然問:「岱宇,你的經濟是否獨立?」 岱宇有氣無力地說:「我不理這些事,一向交給韋玉華律師託管。」 乃意看小區一眼,「我與岱宇散散步。」 她有話同好友說。 一路向海堤走去。 「岱宇,照我看,甄佐森同甄保育兩兄弟,並非傑出人物。」 岱宇冰雪聰明,當然明白好友弦外之音。 「理想中男伴應當堅強有為,思路分明,願意愛護照顧支持伴侶,你說是不是?」 岱宇低著頭。 「岱宇,我瞭解你的背景,你出身太好,又在星洲長大,南洋環境單純,你難免失于天真,我覺得此際你應放開懷抱,享受青春。」 淩岱宇沒有反應,乃意知道說了等於白說。 乃意與小區只得送她上車。 小區看著遠去的車子搖搖頭,「甄家這三個人,活脫脫似一個故事的翻版。」 「什麼故事?」乃意好奇。 「乃意,你應該多看一點書。」小區白她一眼。 咄,不說拉倒,又作年輕導師狀。 第二天,他們三人約齊了直赴韋玉華律師樓。 淩岱宇仍然非常被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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