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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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猛地抬頭,看著甄佐森仍然看著她笑,他說:「你仿佛在生氣。」 乃意急急否認,「沒有,怎麼會。」 他馬上改口,「想必是我多心,任乃意才不是這般小器人物。」 要到這個時候,乃意才會過意來,甄佐森這位風流中人在刻意製造接近及討好她的機會。 觸覺遲鈍,太笨了。 乃意講出地址,要求馬上回家。 甄佐森是高手,自然知道女孩已經警惕起來,立刻不露痕跡地把她送回家門。 勉強沒有意思。 這時乃意反而覺得自己小家子氣,歉意地一笑,方才道別。 進屋剛好接到區維真電話,乃意才不管他聲音焦慮著急,兜頭兜腦斥責他言而無信,正不罷休,任太太出來了,乃意才收聲掛上電話。 任太太手上拿著厚厚信件,「這是什麼,最近你老收這類信件。」 乃意一手取過,「是調查問卷。」 「查什麼,查戶口?」 乃意已經躲進房去。 任太太擂搖頭,想同青春期少年交流,難比登天。 那些厚厚的信件,又是退稿。 乃意換上便裝,攤開功課,念念有詞,為著應付畢業試,已經做好時間表,一星期才能耍樂一次,校方已批准上課半日好讓學生溫習。 沉悶內容,細小字體,乃意眼皮漸漸不聽使喚,沉墜下來。 「小姐,這樣下去你就不用升大學了。」 「嗄,」乃意睜開眼來苦笑,「誰說過要把我送進大學。」 「為何同淩岱宇鬧意見?」 乃意歎口氣,「她這人,難服侍。」 「不然還用叫你幫忙?」 乃意轉過身子來,「她這種個性仿佛不知在哪裡聽說過,最終會悲劇下場。噫,是誰呢,誰這樣小器,眼睛裡容不得一粒沙子?」 美與慧怕洩漏天機,連忙引開乃意注意,「對,你的寫作事業有何進展?」 「滯不向前,我已決定在試期後置大量古典現代文藝著作勤讀以充實學問。」乃意咕咕笑。 美忽然自退稿中抽出一封信,「這是什麼?」 咦,乃意接過,先頭沒看見這封信。 信封寫著明報機構。 「你有沒有投稿到上述報館?」 忘了,乃意拿著信殼,手微微顫抖,忽覺不值,仰起臉嘆息一聲,十劃還沒有一撇,已經這麼辛苦,要做大作家,大約如造血汗長城。 「長嗟短歎幹什麼,看看是什麼好消息。」 乃意嘩一聲撕開信皮,連信肉一起扯出。 「嘖嘖嘖,這算什麼,粗心大意。」 「不拘小節。」一直到成名,乃意從來不用拆信刀。 「信裡說甚麼?」 「任小姐,讀過你的稿件,文風十分清新,惜白字同錯字頗多,英語文法夾在中文中也有點彆扭,試謄清修改,連同結局,再寄給我們。」 「瞧,皇天不負苦心人,有志者事竟成。」 乃意怪叫起來,「他們並沒有打算把我捧作明日之星。」 由此可知,各人準則不同,對任乃意來說,她百分之百懷才不遇,但聽聽智慧怎麼講:「有機會嘗試,已應滿足,繼續一次又一次努力,直至目的達到,怕受挫折,則永遠不會向前。」 乃意苦笑,「你不是想提醒我失敗乃成功之母吧。」 「我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這句格言。」 即使不記得這一句,還有天下無難事,只怕有心人,只要工夫深,鐵杵磨成針……這些。 「世上可有不勞而獲?」 美立刻攤攤手聳聳肩,「我們亦加班加得不耐煩,何嘗不希望坐享其成。」 慧說:「我們同你做一單交易如何。」 乃意答:「聽聽你的餿主意。」 「你負責把所有愁眉苦面,傷春悲秋的女孩子帶到樂觀堅強的平原去,我們則幫你成為一流作家。」 乃意大奇,「普渡眾生,有何秘訣?」 「答應我們,你將來用的題材要積極樂觀。」 乃意並不笨,立刻耍手擰頭,「不不不不不,這不是要我允諾一輩子寫孫叔敖司馬光的故事嗎,我情願做九流作者,自由發揮創作,你們找別人去傳福音也罷。」 慧為之氣結,對夥伴說:「我們簡直不是她手腳。」 美苦笑。 慧對乃意說:「一流同九流之間分許多等級,你真的考慮仔細了?」 乃意斬釘截鐵地說:「我寫的所有作品,都必需是我喜歡寫,願意寫的故事。」 美訝異,「乃意,你還沒有開始哪,大作家的身份十劃尚欠一撇,大作家的脾氣倒已經擺將開來,過不過分?」 乃意說得有理,「宗旨要先擺定。」 慧不悅,「我們又沒有叫你誨淫誨盜。」 「那是另外一件事,創作不能聽令他人,創作的精萃要有自由。」 「九流作家,祝你成功。」慧諷刺乃意。 乃意不在乎,「好說好說。」 她恭候美與慧離去之後,便坐下寫信給編輯,講明考試在即,一切要待六月以後再說,接著忍不住,略略透露一點少女寂寞情懷,才收住了筆。 任太太推門進來說:「弟弟寫信來問你加緊溫習沒有。」 乃意頓生誤會,小孩子得寸進尺,越俎代庖,還屬情有可原,這母親,一本正經幫他傳話,還借小弟來教訓長姐,簡真不明事理。 當下她不聲不響,埋頭溫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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