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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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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很快活,他從沒問過國家為他做什麼,他只問他為國家做什麼。」 我舉一舉酒杯,「為老魏。」 我們步行回家。 那條路要走四十多分鐘,風有點勁,我脫了外衣給永超披著,兩人緩緩走到了大廈門口道別。 我忘記馬利安這個人,開門進去發覺小郭正陪著她在收拾行李。 我「哈」的一聲,「你們兩人竟在一起泡這麼久?」 馬利安白我一眼,「人家郭祠芬比你更是一個君子人。」 「那當然,」我搓著手,「那還用說。」擠眼睛,「你們倆會不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?」 「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。」馬利安悻悻的說。 「你回家?」我問。 「是,郭會派人保護我。」 「好,小郭,你做得很好。」 小郭卻在吸煙鬥,一言不發,把煙斗用力吸得吱吱響。 傳說中,神探心中有事,都是這樣狂吸有助他們思考的煙類。「小郭,什麼事?」 「鄧博士的樣子很熟。」 「別吃豆腐,她那麼別致,我保證全世界只有她一個。」 「是,但我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她。」 我略為不安,被私家偵據念念不忘的女人都大有問題,於是我說:「看,忘記利璧迦好不好?」 小郭猛地轉身,「不是利璧迦,是鄧永超。至美,這兩個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,難道已經合而為一?」 我答不出,漲紅面孔。 他像是抓到一名竊賊,雙目炯炯發光。 馬利安在一邊叫,「小郭,我準備好了,送我一程如何?」 我推他出去,一邊說再見,松一口氣。 我坐在書桌前面,把玩著永超給我帶來的那塊高速鋼,異常鍾愛。 這個女人,小小一個動作,便勝過人間無數。 如果我還可以有第二個春天,那麼,這春天的女主角一定是永超。 小姨的電話追蹤而來。 奇怪,以往她對我們並不怎麼關心,最近忽然管頭管腳。 我與她談幾句,她長篇大論的說許多認為我該怎麼做的理論,我手中仍然握著一塊鋼,因體溫傳達的緣故,金屬漸漸變得溫暖。 我掛上電話。 此刻最尷尬的事,恐怕便是利璧迦按鈴回家來。我茫然,應該怎麼辦?叫她走?留下她? 這是一個高度競爭的社會,沒有資格走的人最好不要走,否則要回頭這個位置已被人占去,再也沒有空隙,閒時鬧意氣,一點益處也沒有。 我吐出一口氣。 我還想不想利璧迦回來呢。 朦朧間這個問題在我心中轉圈子,我睡著了。 馬利安搬走之後,屋於裡還留有她身體的氣息,外國女人體臭特濃:煙、香水,加上原始的味道,仿佛她人還在我公寓內。 我開窗換新鮮空氣。 春雨溜進窗臺,令人心癢癢。 我的性情大變,在窗前一站可以大半天。 略有空,又想找一幢比較大的房子,四處去探訪,冒著雪。好象踏雪尋梅。 我有意尋一幢更大的房子,慢慢裝修,藉以消磨時間。 利璧迦賣房子的時候不知是悲是喜,抑或非常平靜,懷有復仇的快意?我只覺得煩惱。 小郭竟然在上午七時打電話來找我。「我一夜沒睡。」 「我知道,思春。」 「周至美,別開玩笑,正經一點。」 「你有什麼正經事。」莫非一夜之間找到利璧迦。 「周至美,我意外發現了鄧永超的身世。」 「阿,我已經知道她的一切,別忘記,是我與公司的人事部合作聘她來港。」 「我們見面再談。」 「她有什麼不對勁之處?」 「你出來,我們一起吃早餐。」 「是非我不要聽。」 「周至美,我像一個無事生非的人嗎。」 我想說「像」,又怕他生氣。終於與他約好地方。 我連鬍子都不刮就趕出去。一邊喃喃咒駡小郭這只鬼,事情一到他手裡好像會得越來越複雜。 在約定地方一照面,我便說:「從實招來。」 他答非所問地喝聲彩說:「難怪他們叫你周美人,如此不修邊幅,更加顯示三分滄桑美,以前太過俊朗,反而娘娘腔。周至美,真有你的,難怪女人對你如蟻沾蜜。」。一大清早,說這些無聊的話,郭祠芬的精神有毛病。 「有屁請放吧。」 小郭白我一眼,翻開公事包,掏出一張圖片。 這個人倒是周到,做什麼都圖文並茂。 我把圖攤開來,是一張電報傳真圖片,微粒很大,看半晌,不得要領,又把圖移得較遠來研究,忽然之間我叫起來,「這不是我嗎?圖片中明明是我。」 「不錯。」一切在他意料中。 「誰拍攝的?」我訝異莫名。 「還有呢。」他又攤開另一張。更清晰了,是我與鄧永超的合照,一時也想不出是在什麼情形底下拍攝的。 「你從什麼地方得來?」我逼問。 「美國新墨西哥州聖他菲。」 我不相信我的耳朵,這是什麼地方,我在那裡又得罪過什麼人?我像傻瓜似的張大嘴。我與永超在本市的照片如何會流落到那種地方去。 「周至美,這是個很長的故事,你準備好了沒有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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