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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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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只怕高攀不起吧。」 子佳很滿意這個答案,不過,她也不敢忘記張家諸人目光更為厲害千偌百倍。 「這女孩從哪裡回來?」 子佳胡扯:「火奴魯魯,她家長要她向我學習。」 「學你,笑死人。」 子佳抗議:「有什麼好笑?」 「千學萬學,怎麼會學到你我身上,打份牛工,既受氣又辛苦,永久不得超生。」 「怎麼說語氣悲涼起來,各種生涯都有陰暗一面,我們縱然辛苦,也不比豪門少奶奶更怨。」 「曾子佳,少呼口號。」 子佳掛了電話。 像她這樣的笨伯,曳懂得耍手腕利用機會,所以還可生存。 片刻有人敲門,子佳去一看,又是張天和。 子佳納罕不已,這是幾時發生的事,此人怎麼登堂入室?從來沒有男同事進過曾子佳的寓所,即使到曖昧階段,子佳還是情願在外頭見。 張天和卻不知在何時開始愛來就來,愛去就去。 偏偏他一開口說的又好像是公事,不能不讓他進來。 果然,他一坐下來就問:「蓉蓉怎麼樣?時間很緊逼了。」 「最好送她去瑞士讀兩年儀態課程。」 張天和笑,「沒有時間了。」 子佳忽然說:「太少時間,太多美女。」 張天和一聽,大喜過望:「你真是我的知己,子佳。」 子佳籲出一口氣,「有沒有想過要做其他的事?」 「這就是侮辱我了,金星公司盈虧自負,從未蝕過本,年年都發十四個月薪水,若有哪個女孩子肯委身下嫁,我也有能力使她豐衣足食,我亦可保證我的孩子會受到最好的教育,一生無憂,與我一般享受生活。」 他說得那樣理直氣壯,子佳無言。 隔一會兒她說:「會不會浪費時間……」 「不會啦,我的生命我的時間我喜歡怎麼用就怎麼用,你認為張天賜甚有作為?我覺得他太愛玩數字遊戲,忙得連休息時間全無,還有,張天理是不是發神經,孵在戈壁成年累月同恐龍骸骨打交道,唏,我比他們健康正常得多了。」 又仿佛言之有理,子佳笑出來。 「那麼說來,」她調侃他,「你是兄弟中最聰明最最有成就的一名了?」 「你怎麼知道?這正是事實。」 所以他也不想外出接受考驗,索性躲進他那豪華的小樓自成一統。 「子佳,今日我有一個建議。」 老闆一有餿主意,夥計就得陪著他玩。 子佳只得笑道:「說來聽聽。」 「子佳,你不如升做我的私人助理。」 子佳氣餒,「你不是已經有衣蓮嗎。」 「家父的私人助理,跟了他三十多年,如今還是好朋友。」 他的意思是跟班。傍友。應聲蟲,從前很流行這樣的人,每個老闆身邊都跟著一兩個小人物,像太太奶奶房裡的貼身侍婢。 子佳直接他說:「這不是一個職位。」 「天賜身邊有一男一女,他們做得不知多滿意。」 「聽說加拿大找工作是比較難。」子佳臉色鐵青。 「好好好,」張天和知難而退,「不過是一個建議。」 曾子佳背後已經爬滿冷汗。 她問張天和:「菜單出來沒有,中菜還是西菜?」 「在衣蓮處,好似是中菜西吃,別擔心,蓉蓉對吃很有心得,這幾年已經吃遍全世界,她知道吃鮮蘆苟可用手指。」 呵,那多好,至今曾子佳最怕用筷子吃蟹,怎麼吃?只得把鮮肉統統犧牲掉,看樣子還得請教車蓉蓉。 「你好似有疑問。」 「如果分得一隻龍蝦尾,又該怎麼辦?」 「小姐,」張天和笑不可抑,「把它交給身邊的男伴,輕輕說:『替我剝一剝,』人家立刻赴湯蹈火,用鉗用叉替你辦妥,何苦事事親自動手?曾子佳,你莫錯失所有機會才好。」 子佳不敢苟同,她微笑,「還是自己有本事的好,身邊不一定時時有服務員。」 「所以趁有的時候要逮住一個呀。」 這裡邊有何故事,有何暗示? 張天和取過外套,「有個球局在等我。」 子佳溫和他說:「有時我會不在家,你有話同我說,敬請預約。」 「咄,我同你還需預約?別忘記朝九晚五是辦公時間。」 他揚長而去。 子佳還來不及歎命苦,衣蓮已經帶著菜單來了。 子佳一看,不由得點頭說:「怪不得膽固醇會過高,這是瘋狂性食物。」 衣蓮笑,「不然怎麼辦,我家吃得略清淡些,即被親友笑不捨得吃,經濟想必有問題,傳到十萬八千里路以外部知道我寒酸,只得也囤積一些鮑魚幹。」 「我不管,我照舊喝罐頭湯,我還未打算吃死,我也沒空吃。」 「這菜單周到,你看,鮑參翅肚全部齊全,還有魚蝦蟹,完了加一味燕窩。」 「什麼價錢?」 「每客三千多,這還不算,當晚敬的酒才貴呢。」 「誰請客?」 「當然是張老本人,子孫肯出席,已算孝順,張天賜算盤多精,天和才不理細節,天理根本不懂,天真還小,你瞧,四個兒子還這麼著。」 「靠自己最好。」 「你有無聽說過俗雲:爹有不如娘有,娘有不如己有,還有,親生兒不如近身錢。」 子佳十分感慨,「衣蓮,你我口氣好似經已七老八十。」 「當我發覺我樂意親近女友多過男友,我已知道我青春不再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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