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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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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佳笑,與蓉蓉聊天真是有趣。 在這當兒,蓉蓉發覺鄰座有熟人,大聲打招呼。 子佳勸她:「有話,走過去說,不要把聲音傳過去,請移玉步。」 車蓉蓉嘀咕:「規矩真多。」 「這不是規矩,這是生活習慣。」 「你都做得到嗎?」 子佳微笑,「不,我見了老友一樣大呼小叫。」 車蓉蓉給她接上去:「不過,誰敢說你粗魯無禮呢,社會勢利得要死,他們只會說曾子佳豪爽大方,不拘小節,換了是我,他們會說,潑辣放肆,掘金女本色。」 子佳想一想說:「我不會那樣忿慨,這社會上自有許多人會佩服你有辦法。」 車蓉蓉笑道:「社會進步了。」 「是,」子佳點頭,「只看結果,不理過程。」 「那麼,曾小姐,祝我成功。」 「你會如願以償。」 分手之前,子佳著車蓉蓉把鮮紅指甲油也去掉。 這叫作洗盡鉛華。 那天下午,曾子佳去拜訪車蓉蓉香閨。 出乎意料,佈置倒還不是那麼可怕,因為客廳面積大,桃子色皮沙發不算礙眼,白袖木餐桌也恰到好處,牆角放著大理石維納斯雕像,四處都有水晶擺設。 這分明是張天和手筆。 他待她不薄。 資本主義講的是資本,多少對學術或藝術有貢獻的人都攀不上如此生活標準,各有前因莫羨人。 日子過得舒適是太太太重要的一件事,過分清苦的生活會使靈魂折墮。 子佳在蓉蓉的睡房門口張望一下。 她看到許多蛛絲馬跡。 雪白地毯上倒瀉了鮮紅的指甲水。香霧彌漫。一室鏡子。 這才堪稱香閨。 子佳看衣蓮一眼,衣蓮笑。 她們把搬來的資料書放在茶几上。 女主人此刻不在家,她陪張天和應酬去了。 廚房地下放著一箱一箱香檳酒,看來蓉蓉也好此道,曾子佳許多謙卑願望之一正是香檳當水喝,因為必需準時上下班,尚未能輕舉妄動。 巡視半晌,子佳忽然發現:「這間房子沒有頂燈。」 是的,連客廳在內,統統都是座燈,光線柔媚,無論哪個角落都可以坐著談情似的。 曾子佳又笑。 她想到自己的家,用的是強力鹵素燈,一千火那樣打下來,務必使蠅頭小字無所遁形,方便做功課。 唉不同的人有不同命運,不同命運的人有不同需要。 她終於說:「很舒服。」 蓉蓉的寶石手錶只隨意擱在床頭,衣蓮補充說:「她說她其實不用看時間。」 「這段日子她會需要。」 子佳不想繼續探索,她先走一步。 駕車離開半山,她抬起頭,發覺天空蔚藍得令人不置情,她不由得將車停在一邊,下來凝神欣賞,路邊有一個冰淇淋小販,子佳問他:「有無一種香草杯,底下有橙味?」小販居然點頭。 不知多久沒吃冰淇淋,是應當慶倖還是淒涼呢,正在這個時候,汽車電話響了。 子佳有點光火,她拿起聽筒:「我說過我會向你彙報。」對方一定是張天和無疑。 「是我啦,曾小姐!」是蓉蓉的聲音。「那麼多書,都要我讀完?」 「讀熟即可,能背更好。」 「有一本關於恐龍,有實際需要?」一派討價還價的口氣。 「張天和的弟弟天理是這方面專家,是晚他坐在你旁邊,你與他多談談,別人就不會騷擾你,他比較容易商量。」 「呵,那麼,上海地圖呢?」 「張家是上海人,你知道一些地名,有備無患。」 「這倒是真的,可是,為什麼有一本叫《變形記》的書?」 子佳笑,溫和他說:「那本卡夫卡小說很有趣,我認為你該一讀。」 「是推理還是愛情?」 「兩者都有。」 「看上去很悶,封面上都沒有美女。」 子佳駭笑,「你怎麼可以如此武斷?」 蓉蓉不好意思,「那麼,希治閣的電影書冊又是怎麼一回事?」 「有人問你有什麼嗜好,你如何回答?」 蓉蓉不假思索,「我愛吃喝玩樂。」 「那自然不在話下,其中包括著希治閣的電影。」 「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他的電影。」 「我會叫衣蓮租給你看。」 「曾小姐,這叫作惡補是不是?」 「別煩惱,希治閣的電影好看到極點。」 「曾小姐,我倆對好壞的看法如南北兩極。」 子佳忽然想起來,「你在家裡?怎麼那麼快回家,你不是在應酬嗎?」 「我同張天和吵了一架,不歡而散。」 「是為著什麼,他可是不喜歡你的新外形?」 「不,不是,為著另外一個問題。」 那不幹曾子佳的事,她放下心來。 「曾小姐,你那麼聰明能幹,這件事,我能否與你商量一下?」 嘩,子佳當場汗顏,接著有飄飄然感覺,連忙咳嗽一聲,「要不要出來講?我就在你家山腳。」 「我五分鐘後與你會合。」 車蓉蓉開著一輛銀灰色的平治敞篷跑車前來,十分觸目,接近了,蓉蓉看到鮮紅色真皮座位。 子佳問:「誰挑的顏色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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