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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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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店房間在三十四樓,乘電梯就得十多秒鐘。 川流一坐下就囑櫃檯替他訂二張飛機票返回杜索道夫。 他看著小雲,「你與我一起走,小雲,你的要求,我者可以答允。」 小雲輕聲說:「川哥,我有事沒告訴你。」 他卻溫柔地問:「可是我的表現,與你想像中有出入?」 小雲答:「事實上,我已訂婚。」 她給他看訂婚指環。 川流不在乎,「還給他,叫他走。」 「他不是一台洗衣機。」 「小雲,你已經背叛他。」 「我不能跟你到黑森林。」 川流意外地耐心。「為什麼,說給我聽。」 「我不能像白雪公主那般在一間森屋裡替你打掃煮食,工餘陪小鳥小鹿唱歌聊天,我有我功課與工作,我校下一站是海南島天文臺,一去經年,至少六個月,你會失望你不是我宇宙中心。」 川流看著她,「你我也有婚約,小雲,你不能誤導每個男生你會下嫁。」 「真對不起!」 「小雲,在商場或馬路,你碰撞到人,你說對不起,現在你傷了我的心,你以為我會接受一聲對不起?」 「川哥,我以為你這次來,是正式與我和平分手。」 「沒有的事,我永遠不會靜靜的走。」 他打開櫃門,取出一件薄如晚裝裙子,「穿上它,陪我吃飯。」 「川哥,我吃不下。」 「那你看我吃。」 「川哥,我後天得回學校。」 「坐下!」 這是川流首次對小雲用命令語氣。 「坐下,請再考慮我的邀請。」 小雲輕輕更衣,那件肉色網紗釘著些少亮片的裙帶裙子其實不好算衣裳。 她坐在他對面,輕輕說:「我不怕你,不是因為我知道你愛我,或者我愛你,而是你永遠是吃虧的那個,看你身上(看不清)傷痕就知道。」 「你仍愛我?」 「永遠!」 「那麼跟我走!」 「我有父母及其他家人,我甚至還有一個小小外甥,我有生活,我有目標……」 川流替小雲斟上香檳。 小雲拿起酒杯,一飲而盡,聲音十分柔軟,「你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男人,大川。」 大川,她叫他大川,他微笑,奶娃長大了,不再叫川哥,他籲出一口氣。 「女伴需時刻猜度你心緒,你開門出去,不可捉摸,也許永不回轉,終有一日,女伴所有的愛會變成恨,像一首舊歌:Somebody's done somebody wrong.」 「依你說,你不介意偶然見到我,親熱一下,又再各管各等下一次?」 「小雲不敢回答,只能喝酒。 「還是小時候的奶娃可愛,堅決誠懇地對我說:『不怕,川哥,我將來一定嫁給你。』」 「那時我幾歲?」 「幼幼十六,你十三。」 「也不小了!」 「和平分手。」 「我懇請你接受。」 「那麼,讓我再背你一次。」 小雲微笑,她站起,腳步有點不穩。 兩人邊談邊唱,不知不覺喝很多。 小雲伏到川流背上。 「再在我後頭呵氣親吻!」 他站起,在房間走動。 小去不出聲,享受也許是最後一次被川流背著走。 「你與幼幼都丟棄我。」 「大川你賊咕捉賊,明明是你嫌棄我們姐妹。」 「幼幼已經生下孩子。」 「呵,是個非常頑劣奸詐的孩子。」 大川笑,打開房門,溜到走廊,打個圈子,「幼兒也會使計?」遇見其他向他們行注目禮的人客,「你們好,「又走回房間,「他叫什麼名字?」 「他叫唧唧。」 川流笑,「你仿佛已經愛上他。」 「哼。」小雲不想說嬰兒壞話。 「將來,你我也會結婚生子。」 川流背著她走到露臺觀景,黃昏,城市就在足下,半明半滅,感覺瑰麗。 川流忽然問:「並不,好不容易長大成年,凡事幾乎可以自主,回去幹什麼,你呢?」 「我也那樣想。」 「放下我,我累了。」 可是川流卻一直站在露臺,背著百多磅,並不覺得疲憊。 他是能負重。 「我想下來。」 川流走近欄杆,忽然跨腿站到一張椅子上。 椅子搖一搖,小付吃驚,摟緊川流脖子。 椅子靠近露臺欄杆,這時,他們大半身高過護欄,搖搖欲墜。 小雲一顆心像要從胸膛裡蹦出。 她驀然明白,大川根本不想和平分手。 「你的手冰冷,可是風大?」 小雲的臉緊貼他後頭,並不掙扎,一有動作,兩個人就會摔下三十四層樓。 小雲氣苦,流下眼淚。 「你害怕?」 小雲緊緊摟住他,像幼時那般,貼住他強壯背脊。 「一起跳下去好不好?」 小雲苦笑,生活那麼辛苦,愛一個人也不能夠在一起,或許川流想法正確,她點點頭。 「你不怕?」 她低聲在他耳邊說:「不怕。」 「情願跳下去不肯跟我走?」 小雲清晰回答:「跳下比較不吃苦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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