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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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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子覺,關小姐心中疑團已釋,我們可以走了。」 關芷忽然問:「王先生,你晚上睡得好嗎?」 王子覺脫口便答:「我十分思念恕之,時時輾轉反側。」 平律師說:「關小姐,夠了,警方要的疑犯並不是王氏,除非你對其他人有特殊感情,聽說,你為著查案,曾經充當某人的未婚妻。」 薑是老的辣,說完他與王子覺離去。 助手斥責:「無理!」 再看上司,關芷卻不動怒,她正在沉思。 在車上,平律師對徒弟說:「你陪子覺到歐洲去度假,走,越快越好。」 王子覺並沒有反對,她只是說:「倘若恕之回來……」 平律師並不與他爭執,「倘若她回來,我會通知你。」 她還有許多事情要辦。 她約見了一直雇用的私家偵探。 對方問她,「事情怎麼樣?」 「王子覺似隨時願意招供,他們二人下落如何?」 探員歎口氣,「他倆自中部隨王自覺走到西岸,然後不告而別,走向北部,現在,又折向南方。」 「好本事。」 「老平,他們一定要租車子用,且必須住宿,盯著這兩條線跟蹤,必定有線索,警方案件太多人手不足,否則,所有逃犯均可歸案。」 「他們此刻在何處?」 私家偵探攤開地圖,「我的夥計說,他們在海岸鎮租房子住,他們的要求很奇怪,他們租了層燈塔。」 平律師不出聲。 「我覺得事情異樣,他倆似已厭倦逃亡,打算放棄,你可需知會王子覺?」 平律師沉吟。 「如否,警方很快會找到他們,若果他倆異口同聲指證王子覺,在法庭上會有點麻煩。」 平律師忽然問:「你怎麼看這兩兄妹?」 「他們當然不是真正兄妹,可是兩人相依為命的感覺,卻真叫人惻然。」 「他們也試圖離開對方,尋找新生,不知怎的,又回轉對方身邊,一起逃亡。」 「王子覺多麼不幸。」 平律師說:「故事還沒有結束呢。」 「你打算把案子訂在深忍之身上?」 「不是他還有誰,有目擊證人在該日看到他清晨離開王家駕車往迷失湖方向。」 「那醉漢說的話不能入信,給他一瓶劣酒,叫他認是兇手,他也無所謂。」 「動機是什麼?」 「兩個男人都不願有人傷害深恕之。」 「深恕之是那樣不可抗拒的女子嗎?」 「你要知道,那是兩個世上少有的寂寞人。」 平律師歎口氣,「誰不是。」 「老平,你還是新婚。」 「我真算幸運。」 「老平,這是海岸鎮燈塔的位置,記住,他們可能持有槍械。」 有了固定地址,恕之即時訂閱報刊,請雜貨店每日送牛奶雞蛋麵包水果上門,當燈塔是一個正式的家。 一生都想過正常家庭生活的深恕之不顧一切做起小主婦,每天在廚房兜轉,她做的全是粗淺美味的甜品:蘋果餡餅,藍莓松餅,巧克力餅乾,橙皮蛋糕。 忍之樂於捧場,很快胖了一圈。 他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,只見全世界炮火連天,沒有一寸安樂土。 起坐間在燈塔中部,可以看到蔚藍的大西洋。 恕之忽然說:「有一個人,每晚開燈睡覺,一夜,他忽然決定熄燈,第二天早上,他知道做錯,內疚自殺,為什麼?」 忍之答:「他是燈塔守衛員,當然每晚開燈睡覺,一日,他熄掉大燈,第二天早上發覺有船觸礁,故此內疚。」 兩人都笑起來。 半晌恕之問:「你有內疚嗎?」 忍之答:「你瞭解我多於我自己。」 這是真的,恕之又說:「內就是一種極高層次的感覺,我同你求生還來不及,怎會有這種奢侈,在一個清風明月的晚上,忽然檢討起自己的過失……貓捕鼠有內疚嗎,我想不。」 忍之點頭。 恕之問:「你可有殺害貞嫂?」 一直不能出口的問題終於自她口中吐出。 忍之意外,「我以為那是你!」 恕之指著胸口,「我?」她跳起來,「不,不,不是我,你怎麼可以懷疑是我?」 忍之跳起,「如果不是你,我又何必與你一起流亡?」 「我以為是你,忍之,我以為是你。」 電光火石之間,兩人目光相遇,他倆暮然回復少年時彼此信任的感覺。 恕之籲出一口氣,「我是多麼愚蠢,我一直懷疑是你,那一大早,我明明看見你駕車出去,片刻回來,滿臉泥濘,後來我一直找不到那只靴子。」 「被我拿到鎮上丟掉了。」 忍之捧著頭,沉默半晌,然後說:「我聽到貞嫂威脅你,我約她在清晨六時見面,我不能容許她傷害你。」 恕之黯然,「你打算怎樣應付她?」 「必要時,把她推進迷失湖。」 恕之惻然,「那是動機。」 「我到達迷失湖,看見松氏的舊貨車停在路邊,以為松山也來了,心想不好應付,可是湖畔並沒有人,那天大雨,滿地泥濘,我等了二十分鐘,渾身淋濕,終於回轉,一無所得,稍後,舉行婚禮,警長與松山一起出現,我才知貞嫂已經失蹤。」 恕之苦笑。 「我以為是你,你解決了威脅你的人。」 恕之緩緩說:「不是我,我沒有出去過。」 忍之揶揄,「你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你的幸福。」 恕之無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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