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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貞嫂回答:一摸一樣作案方式,利用人們同情心,冒充是一對孤兒,走投無路,露宿街頭,在橫風橫雨中要求教會、民居、社團收留,伺機行竊欺騙傷人。

  「我們怎麼沒看出來!」

  「因為人有善心。」他們演技逼真。」

  「警方說他們並非兄妹。」

  「什麼?」松山震驚。

  「他們是一對情侶。」

  松山把嘴張得老大,又合攏,十分沮喪。

  貞嫂頓足,「這一刻想起來,真怪我倆愚魯,怎麼會看不出來,他們是何等親密。」

  「可怕,你可有把他們下落通知警方?」

  貞嫂不出聲,她搖搖頭。

  「你還在等什麼?他們曾經傷人。」

  「在東部一間教會,他們用刀刺傷神職人員,一路逃到這裡,警方說,那人因拆穿他倆是假兄妹關係。」

  松山抬起頭,「不止這麼簡單吧。」

  「警方亦說,那人威脅深恕之,要她順從,她反抗起來,與忍之合力刺傷對方。」

  「教會裡也有陰暗角落。」

  「松山,他們兄妹目的不是我倆。」

  松山抬起頭,「他們旨在王子覺。」

  「正是,」貞嫂歎口氣,「真好計謀。」

  「從什麼地方,給他們知道王子覺這麼一個人?」

  「王子覺在松鼠鎮是名人:頗有一點財產,但只得三個月壽命。」

  松山搓著手,「也許,凡事只是巧合,我們為安全起見還是通知警方吧。」

  貞嫂卻無行動。

  「你打算怎樣?」松山起了疑心。

  「我想找深恕之談一談。」

  「談什麼?」

  「松山,我想要回松鼠餐車。」

  松山大驚失色,「不可,他們是職業騙子,早有預謀,深恕之已將王子覺玩耍在股掌之上,你不是對手,危險。」

  「不能叫壞人順風順水。」

  「你與他們混一起,你也變壞人。」

  「我不甘心明吃虧,被他們利用。」

  「阿貞,你千萬不可有這種念頭,此事只可由警方處理。」

  貞嫂想一想,「你說得對,明早,我會通知警方,說他倆匿藏在王家。」

  「記得隱名。」

  貞嫂感慨,「這是什麼世界,好人怕壞人。」

  「你沒聽過這話:神鬼怕惡人。」

  貞嫂心中暗暗盤算。

  下午,她藉故到鎮上購物,駕車駛往王家。

  松山多次勸阻,並不生效,這個中年女子犯了她一生中最大錯誤。

  到了王宅,她看到僕人來來往往忙著把花束鮮果搬進屋內,春季尚未來臨,全屋已經五彩繽紛。

  有人迎上來,「大嬸找誰?」

  貞嫂回答:「我找深恕之。」

  「深小姐在書房,請問尊姓大名,我去通報。」

  貞嫂不相信這種排場,什麼深小姐,在書房忙啥?個多月前,深恕之還在廚房洗油槽,走近她,可以聞到一股油膩味,雙手浸水過度永遠紅腫。

  「就說是貞嫂。」

  「請稍等。」

  貞嫂抬起頭,看到大廳新裝置的水晶玻璃燈,別家的水晶燈形狀通常像一隻蛋糕,這盞卻是一條直線,一直自門口通往走廊。

  滿室鮮花:藕色的牡丹、玫瑰、玉簪,擺滿整個客廳,近壁爐處擺著小小講臺,分明是牧師主持婚禮的地方。

  這麼快!貞嫂錯愕,深恕之已經爬上女主人位置。

  在松鼠餐車,一切如常,與一年、甚至兩年前沒有分別:少年們放學仍然來喝霜淇淋蘇打,貨車司機照舊要一客三層漢堡。

  很明顯,深恕之的世界已經前進好幾個光年。

  「貞嫂。」有人叫她。

  貞嫂抬頭轉身,看到一個穿白色套裝的年輕女子。

  呵,這就是深恕之了,貞嫂沒把她認出來。

  只見她把卷髮剪得極短,烏亮油滑地貼在頭上,耳上戴兩顆珍珠,映著雪白無暇的皮膚,乳白色凱斯咪衣裙下美好身段畢露,這女子已脫胎換骨。

  這是深恕之?貞嫂覺得匪夷所思。

  「貞嫂你好,找我有事?」

  的確是恕之聲音,語氣仍然非常尊敬有禮。

  貞嫂看著她。

  恕之親手自僕人手中接過茶杯遞給貞嫂,「貞嫂有話對我說?」

  貞嫂輕輕說:「你要結婚了。」

  恕之十分坦率,「是,明天早上十時,牧師來主持婚禮。」

  她白皙手指上戴著一枚寶石指環,誰還認得出她就是先前討飯的乞婦。

  貞嫂決定長話短說:「我都不認得你了。」

  「貞嫂太客氣。」

  貞嫂走近她,「你的事,我都知道,只有我曉得你們躲匿在王家。」

  恕之呆住,內心悲哀多過震驚。

  她握著雙手,看著貞嫂,她沒想到貞嫂會出言恫嚇,人心難測,這個原來老實勤工的中年女子此刻心裡想些什麼?

  「把松鼠餐車還給我們,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。」

  啊,原來如此,貞嫂來恐嚇勒索,恕之從未想到貞嫂會那樣做。

  她緩緩坐下,「我不明白你說什麼。」

  貞嫂握緊拳頭,「你當然知道,你們根本不是兄妹,刑警正追緝你倆,我一去報告,你倆立即關進監獄,榮華煙消雲散,把餐車還給我,我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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