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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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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,貞嫂想,有什麼值得回頭的呢,一輛餐車,最低工資,工作油膩忙碌辛苦,手背上時時燙起水泡,只有松氏兩夫妻才會在這種地方捱到老做到老。 一般是做工人,王宅應該舒適得多,固定工作時間,支月薪,宿舍肯定有窗的。 在車上,恕之握緊兄弟的手,忍之又輕輕掙脫。 車子駛近王宅,那是一個牧場式莊園,建築物扎實美觀,男僕打開門迎出來。 他把他們接到池塘邊一間小小獨立客舍,「王先生請你倆暫時住在這裡。」 推門進去,兩房一廳,木地板皮沙發,暖氣十足,什麼設施都有,廚房裡滿滿放著食物。 三個月內,從山坡邊爛車住到穀倉,又自穀倉搬進王宅,際遇像做夢一般。 忍之一言不發,脫下外套,抖掉雪花,切開一桌子水果,狼吞虎嚥,全部吃光。 他注滿整個浴缸熱水浸浴,滿意地呀一聲,待他起來時,浴缸邊有一圈黑色污垢,難怪,在穀倉老是沖不乾淨。 忍之查看兩間寢室,把稍微寬大那間讓給妹妹,他自己鑽進被褥,再呼出一口氣,蒙頭大睡。 明日的事,明日再算。 曾經死裡逃生的人都明白,人力有限,豁達有益。 恕之把頭髮仔仔細細洗了一遍,揉幹,累得說不出話來,伏在床上。 松氏夫婦是好人嗎,兄妹自早上六時做到晚上九點。中午只得三十分鐘吃飯,無假期保險醫療,但最低工資只算八小時一天。 毋需壞人也懂得計算刻薄夥計。 年輕人不覺得他欠松鼠餐車任何人情,他睡得很熟。 恕之沒那麼幸運,她老是像聽見有人敲門,夢中下床去打開門看視,卻是一具活骷髏,它伸出手來,一節節骨骼清晰可見,它的指節碰到恕之的臉頰,它開口說話:「你怕嗎」,恕之輕輕撥開它的手指,她答:「他朝吾體也相同。」 她醒轉,天還沒有亮,床頭鐘指在五點半,正是她過去兩個月起床的時間。 恕之打開衣櫃,看到掛著許多米白色衣物,裙褲毛衣大衣外套全有,但一律色系,想來,王子覺一定喜歡這個顏色。 她選一件短袖毛衣及運動褲穿上,為忍之清理廚房及浴室。 這時,有人按鈴,恕之一怔,可是那副骷髏骨頭來找她? 開了門,卻是一個女僕,她說:「深小姐,我來打掃。」 原來王宅還吩咐人來服侍他們。 恕之點點頭,曾經一度,她與忍之也過著這樣舒適的生活,好吃好住,有僕人侍侯。 此刻忍之仍然呼呼大睡。 女僕做好早餐,輕輕說:「王先生請你十時正過去一下。」 恕之點點頭。 女僕插好花放下報紙走了。 多久沒看報紙,恕之攤開新聞版細細讀頭條,然後默默翻過,去看廣告。 背後傳來忍之聲音:「有什麼新聞?」他起來了。 他穿著白色浴衣,露出深棕色皮膚及碩健V字上身,看真切了,同恕之不一樣,他並不是全亞裔。 恕之回答:「沒有新聞。」 「那即是好新聞。」 「事情仿佛冷了下來。」 「別小覷他們,那是他們每週四十小時的工作。」 「我已厭倦逃亡。」 忍之走過去,「噓,噓,別聲張。」他緊緊摟住她。 「讓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。」 忍之說:「你瘋了?身邊只得兩千元工資,走到什麼地方去?這裡是最佳藏匿地點。」 恕之掩著面孔。 「聽著,你到王宅來,目的不是做管家,我也不是來做花匠的,或是車夫。」 恕之放下雙手。 「你要儘快叫王子覺與你正式結婚,稍後,你可承繼他所有財產。」 恕之忽然笑了,「你講得太容易。」 「來,深小姐,吃早餐。」 恕之抱著雙臂,「你胃口奇佳。」 他也笑,「飽著肚子總比餓著肚子好。」 他倆的話多起來。 那邊,在松鼠餐車,松山與貞嫂正在見新夥計。 有著油膩染金髮的少女帶著隔夜面孔來見工,唇上還殘留著深宵舞會的紫色口紅,一直追問是否可以獨佔小費,她身上的手提電話響了又響。 貞嫂叫她走。 她氣惱,再也找不到像恕之那樣好的員工,她只得自己來。 這時,有兩名穿深色西裝的男子推門進來。 貞嫂斟上咖啡,「我們做得極好漢堡三文治。」 那兩人問:「你是店主?」 貞嫂覺得奇怪,「我是店長。」 其中一名取出一張照片,「你可見過這兩個人路過?」 照片在一艘遊艇上拍攝,一對時髦年輕情侶,歡笑滿面,背對背坐在甲板上,一身陽光。 貞嫂看一眼,笑了,「鎮上沒有這樣似電影明星般的人。」 「請看仔細點,他們或許打扮不同。」 「這對男女犯了什麼事?」 「訛騙,傷人。」 「啊,謀財害命。」 黑衣男子點點頭,「這位太太說得好。」 「松鼠鎮風平浪靜,沒有這種壞人。」 他們只得歎口氣,「請來兩客三文治。」 貞嫂忽然問:「你們是什麼人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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