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愛情慢慢殺死你 | 上頁 下頁
四十二


  禮子回到家,她處理一些工作,把照片傳給寶珍,加上簡單說明,再與社交版編輯談一會。

  那編輯說:「禮子,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一些。」

  「是失戀的事?」禮子失笑。

  「是,不好意思,不過我覺得你已熬過難關,你痊癒了。」

  他們都認為只是失戀小事。

  她感慨,「我這才知道那創傷原來有黑洞大。」

  「那件事拜託你了。

  「放心,我有極能幹的人介紹給令姐。」

  忙了一天,禮子累了,和衣倒在床上,朦朧間覺得母親走近,輕輕說:「可憐」,替她熄燈,輕輕離開。

  禮子睜開眼,歎口氣。

  第二天,母親對她說:「禮子,你爸要去東京簽約,以往,他總帶兩名秘書同往,」她停一停,「其中一名,必定年輕貌美,回來便晉升部門主管,這次他卻叫我隨同,說是想有人照顧。」

  禮子微笑,「那多好。」

  「你不反對我去?」

  「已經離了婚,又不圖複合,你當照顧一個老朋友好了,以前我誤會他,老與他作對,今日才知道他是一個好人,就是對妻子不忠。」

  「分了手反而言和,你說奇不奇。」

  「當年收養我,他可是一點沒反對?我可有叫你為難?」

  「他對你與禮禾完全公平對待。」

  「我十分幸運。」

  「禮子,家裡只有你一人,你不如搬到禮禾處住幾天。」

  禮子笑,「禮禾或許需要招待醜男。」

  「你怎麼可以這樣稱呼未來姐夫。」

  禮子笑:「女人的毛病是看別人的對象,目光尖銳,諸多批評:怎麼同那樣一個人在一起,又醜又只窮又無志氣,可是輪到自己,就像瞎了眼似,好比丈八燈檯,照到別人,照不到自己。」

  把父母送走,一回到家,禮子就接到電話:「禮子,我是小蘭。」

  禮子鎮定地問:「你在什麼地方,你決定沒有?」

  「不要告訴任何人,我已在夏威夷群島某處。」

  禮子噓出一口氣,「有親友陪伴你嗎?」

  「有,原來很多人關心我,我尤其感激你。」

  禮子說:「我什麼也沒做,你自己保重。」

  對方掛了電話。

  一般華人定不會教女子逃離家庭:拆散教唆挑撥離間他人夫婦,如犯天條,從前,朱禮子也一定守口如瓶,可是,知道身世之後,禮子改觀。

  她為著母親的緣故決定出手幫助趙小蘭。

  當年,如果有人願意協助她母親,也許,她就不至於成為孤兒。

  她用電話聯絡寶珍:「請你為我做一件事。」

  「什麼事?」寶珍慷慨:「在所不辭。」

  禮子說清楚。

  寶珍訝異,「就那麼簡單?」

  「不過,你一定要記得做,准午夜十二時。」

  寶珍說聲明白便去忙別的。

  那一整天,禮子關在家中讀水滸,看到林沖雪夜上梁山一章,不禁鼻酸。

  天色暗下,漸有秋意,禮子收到母親電話:「已抵東京,我們在街邊小檔攤吃喬麥面。」

  禮子不由得笑出聲,呵多有情調。

  她靜靜等待,十一時三十分,傭人休息,她熄燈按亮防盜警鐘,回房淋浴。

  禮子把水開得非常燙,像是要洗滌極度骯髒。

  她披著浴袍出來,換上運動衣褲,一邊擦頭髮,一邊聽見有人說:「漂亮身段一絲都沒有變。」

  禮子震驚,緩緩轉過頭去。

  只看到王志誠躺在她床上,微微笑,他也與從前一摸一樣,一點也看不出來,心懷叵測。

  他是如何進來的?

  露臺長窗開啟,他顯然從那裡爬進,他曾經說過他會那麼做。

  他輕輕說:「防盜鈴號碼改過了,不過,我已把它連電話線一起剪斷。」

  禮子緩緩靠向牆壁。

  「這是你的手提電話吧。」

  他把它關掉,收到抽屜裡。

  他說:「心理醫生教我喜怒,我學得很快。」

  禮子說:「禁制令仍然有效,你來幹什麼?」

  「我來尋回我的妻子及兒子。」

  「與我有什麼關係?」

  「朱禮子,」他輕輕說:「我知道她見過你,與你說過話。」

  禮子冷淡地回答:「我們本來就認識。」

  「過來。」他拍拍床沿。

  「對不起,我做不到。」

  王志誠揚起手,他手裡握著一把手槍。

  「我也是最近才研究槍械,這是一把真寧斯二十二,六發點二二口徑子彈,俗稱肚皮槍,近距離發射最見效。」

  禮子不覺害怕,她只感覺寒意襲人,雙手冰冷。

  她說:「傭人在地庫休息。」

  「對呀,所以什麼都聽不到,禮子小姐,我打探過,這屋裡只有你同我了。」

  「你打算怎樣?」

  「把小蘭行蹤告訴我。」

  「我只知她在夏威夷群島。」

  「我也知道,我要的是街名及閘牌號碼。」

  「她沒有告訴我,你可以在我房中躺整宵,我們可以一直聊到天亮,你不會得到結果。」

  他又揚起左手,這次,手上有一把手術刀。

  「朱禮子,我早應把你的臉割成一片片。」

  禮子瞪視他,「王志誠,放下武器,立刻離開,你還來得及回頭。」

  「你們都虧欠我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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