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哀綠綺思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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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一輛小小的日本車子開過來停下,她跳上去,向我擺擺手說再見。 多好,工作時工作,娛樂時蜈樂。真不明白我們這三劍怏怎麼會搞得連應酬女朋友的時間都沒有。 週末應當散散心,白相白相,鬆弛神經,适才哀邀我喝咖啡,要答應她。 公司裡的事,讓阿文阿丁去應付。 我回頭走,奔進攝影室,去找她。 短短十分鐘,已經人去樓空。 我問:「她一個人走還是有人來接她?」 都說不清楚。 那個空心人亦不在,難道是結伴離去的?我又坐失良機,我真笨。唉,還是回去做功課吧。 週末,王老五之家變為臨時辦公室,我們三人邊喝啤酒邊商議大計,只穿一條牛頭褲,倒也自由自在。 三個人當中,只有小丁吸煙。 我們討厭他染汙空氣,不住的罵他。 小丁說:「其實昨日你可以同哀去喝咖啡。」 「別再提我的傷心事。一心不能兩用,你叫我怎麼兼顧。」 「你特別驕縱,打電話的同時就不能嚼香口糖。」 「別互相傷害,」小文說:「明日我去約她游泳。」 我說:「她不喜歡曬太陽。說會起雀斑。」 小丁說:「如果我們有一隻百公尺遊艇,情況就兩樣。」 我說下去,「而這只艇如果可以把她帶至一所堡壘,更加理想。」 文說:「也許她不是那麼虛榮的人。」 我說:「若不是女人愛錢,男人才不會花那麼大的勁兒去賺錢。」 丁說:「你們自己財迷心竅,卻怪在女人身上。」 我沉默一會兒,「不怪女人怪誰呢?自古打褒姒開始就是這樣的,已成習慣。」 「沒出息,來,再想想這兩句宣傳語有什麼地方可以改良:『用金花,賽神仙』。」 「怎麼改良?簡直不能用。」 「再動腦筋,快快。」 「明天我決定約哀綠綺思去游泳。」小文說。 我酸溜溜說:「明天你有空?」 「空檔是可以擠出來的。」 「擠死你。」 「太沒風度,瞧,咒我死呢!」小文喜孜孜地,並不介懷。 他去打電話給哀綠綺思,我們擠在他背後聽。 哀居然在家,小文按住話筒說:「她在洗頭。」 這小子狗運亨通,哀在打扮整齊後就會出去的,湊巧讓他碰到。 他低聲嗎咕,然後抬起頭來,「你們要不要過去看鐵映帶,她的朋友每隔三個月就錄映美國的電視廣告寄給她。」 我很有興趣,但看著案頭一大堆工作,只得搖頭。 小文說:「我去,」他掛上電話。 悠悠然進浴間去維修,我們瞪著他,紅了雙眼。 出來的時候香噴噴,我抗議:「你不該用我的剃須水。」 他不理我們,剛要出門,一個電話來,把他叫住。 小丁幸災樂禍:「美樂公司找你。」 他無奈,接過話筒,說了半天,「……什麼?現在來?你們老闆看過不喜歡?不會吧?我過來解釋,好好,馬上,廿分鐘內。」 鐵青著面孔走出去,著我們通知哀,他要爽約。 我歎句: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」 小丁說:「其實是有選擇的,有人不愛江山愛美人。」 我怪叫起來,「那是因為他不要美人還有江山,我們有麼,嘎?我們弄得不好做癟三,到時候還問美人要生活費不成?你說得太輕鬆了,純理論,怎麼站得住腳?」 小丁說:「我去替小文。」 「你敢!」我罵,「你看看這些書稿,都要趕出來。」 我們四隻眼睛,對望半晌,只得認命,去推掉哀綠綺思的約會。 她很失望,我們很難過。 不過小丁說:「沒關係,一下子就有人把她叫出去,你信不信她那麼美的女子會週末呆坐家中?」 我豔羨,「不知道誰有這種福氣。」 「不是福氣,只不過他比我們空閒。」 有很多男人都有空閒,也不見他們工作,可是有收入,成日跟在女人身後當觀音兵,管接管送是小事,布菜剝水果低聲下氣更是全褂子的武藝,伺候功夫優勝丫環,陪伯母搓麻將,哄未來小叔小姨歡喜,天天有新鮮禮物送到,日子久了,假意真情便分不開來…… 不得不佩服他們,也頗為妒忌。 女朋友說聲頭痛,立刻把藥丸遞上,張羅開水,安排他看專科,送花買糖,一連串噓暖問寒,似做戲般,但你別說,這幾道板斧,效果靈驗。 我老認為成熟女性不應吃這一套,這些把戲、綽頭都是用來哄小孩的,有智慧的女人懂得黑白是非。 我對哀有信心。 那日我們做到很夜,打電話過去,結果沒人聽。美女還是出去了,真令人悵惘,但又不能夠叫她成日坐家中等,等誰?我們可不敢叫她等我們。 等到幾時去? 弄得不好,這間小公司隨時關門,自己還養不活,怎麼組織家庭,八字尚無一撇,又是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子,真是的。 我們三人為了省電費,擠一間房內睡,除了冷氣機嗡嗡,便是大家輾轉反側的沙沙聲。 我們都是好男人,都嚮往有美滿家庭,放工一打開大門,有可愛孩子蹣跚地移動肥胖短腿前來叫爸爸。 加把勁吧。 星期日,小文再接再厲,找哀綠綺思出來游泳。 我們照例在他身後問:「怎麼樣怎麼樣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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