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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


  她穿大紅裙子,格子魚網襪,演一個歌舞女郎,叫一個老教授神魂顛倒,為她身敗名裂。

  裕均同姐姐說:「她化妝同平時差不多。」

  裕亭答:「她每日排戲,來不及卸妝,你看到的正是舞臺濃妝。」

  有人說:「噓。」

  叫他們靜心看戲。

  「排演也許化妝?」

  「兆麗說那樣會得投入些。」

  「你見過她平日的樣子?」

  「沒有。」

  「噓。」

  隔壁觀眾已經十分不耐煩。

  「林兆麗是職業演員?」

  「她讀美術,對演戲有極大興趣。」

  人家實在忍不住他倆不斷說話,索性敲敲包廂。

  姐弟終於靜下來看戲。

  上半場結束,休息時裕亭說:「小弟,你問題很多呵。」

  「原來她一直化舞臺妝。」

  「兆麗時間緊湊,休息時載兆光及輪椅到圖書館。」

  這是兆光忽然走近,「裕均,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。」

  是個文靜的年輕人,裕均一怔,什麼,同性朋友?真是誤會。

  這時他發覺人不能說謊,否則像滾雪球,越滾越大,不可收拾。

  年輕人友善微笑握手。

  「你們一定談得來,兩個人都不喜交際應酬,十分難得。」

  淘氣的裕亭看到這種情況,哪裡肯放過,連忙笑著說:「你們兩人像玉樹臨風,不知多少女生要失望了。」

  裕均尷尬地站著陪笑。

  兆光笑說:「兆麗說一定要為你倆介紹。」

  下半場戲開始。

  劇情精采,但是裕均如坐針氈,那年輕人在一旁把他當作有可能性的知己,叫他難堪。

  裕亭居然朝他眨眨眼。

  散場後,大家讚美演出:「本地製作做到這樣真不容易」,「女主角演技動人」,「燈光音樂也好」……

  他們到後臺去祝賀演員。

  裕亭代表送了大花籃,被兆麗放在當眼之處。

  裕均想在人群中尋找林兆麗。

  裕亭說:「兆麗在這裡。」

  一名女郎轉過頭來,素淨面孔,清麗脫俗,原來林兆麗已經卸了妝,裕均第一次看清了她真面目。

  她套著一件毛衣,可是裙子底下仍然是那只舞臺魚網襪,穿了孔,露出猩紅指甲油。

  裕均精神恍惚,究竟哪個是真的林兆麗?

  兆麗迎上來笑,「不認得我?」

  裕均發愣。

  親友上前祝賀兆麗。

  他們要去喝酒,兆麗婉拒,「明日還要演日場,早些休息好。」

  裕均鼓起勇氣說:「我送你。」

  「不用客氣,」兆麗笑說:「你與新朋友一起去喝上一杯。」

  裕均氣餒。

  他拉著姐姐說:「裕亭,你幫我解釋一下。」

  裕亭一本正經說:「他要做功課,他不能陪我們喝酒。」

  裕均氣結。

  他擺脫那年輕人賭氣獨自回家。

  裕亭深夜才由兆光送回來。

  裕均問她:「為什麼不打救我?」

  裕亭答:「人生郵電錯摸才夠精采。」

  「當心,我是一個記仇的人。」

  「裕均,是你一而再,再而三拒絕兆麗的厚粉。」

  裕均跌坐。

  電話鈴響,裕亭去聽。

  「是,是,他在,請等一等,裕均,找你。」

  「誰?」

  「劇院裡的年輕人。」

  「不不,我不在。」

  「你沒有禮貌。」

  裕均跑上樓去。

  裕亭大笑對電話說:「很奏效,他知錯了。」

  原來對方是林兆光。

  裕亭上樓對弟弟說:「你得解釋清楚。」

  「我不會與那人對話,我不欠他什麼。」

  「不,是兆麗釋疑。」

  「也許人家已對我失望。」

  「也許,也許不。」

  「我想想該怎麼做。」

  裕亭微笑,「小弟,你是學生,功課要緊,女生要多少有多少。」

  裕均氣結。

  「還有,不過是一陌生女子,見過幾次面,毋需念念不忘,我是你同胞而生的姐姐,我說什麼,你要聽從。」

  「你有什麼話要說?」

  「人家喜歡戲劇,你可多讀資料,像著名劇作家田納西威廉斯的作品之類。」

  「多謝指教。」

  裕均走近,裕亭與他緊緊擁抱。

  像母親辭世那晚,他倆相擁哭泣,直至天明。

  片刻裕亭說:「你幫過我,我一定幫你,我倆互相扶持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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