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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於嵐咬了咬唇,推門出去。她可不打算整夜坐在那兒胡思亂想,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。於嵐穿過走廊,來到廚房裡頭,替自己沖泡一杯香濃的牛奶,準備喝了好去睡覺。

  「也替我泡一杯牛奶好嗎,小霧?」

  她差點把手上的牛奶灑在地上,允寬是何時來到廚房門口的?他高大的身子仿佛把這小小的廚房都給塞滿了,深藍的毛衣把他的雙眼顏色映得更深邃。天哪!他像雕像一樣英俊!於嵐吃力地調回自己的雙眼,回身去挑了一個杯子。

  「要牛奶啊?你不是應該喝慣了咖啡麼?」

  「睡覺前喝咖啡?」她相信他左邊的眉毛一定挑起來了,「我今晚又不趕圖!」

  趕圖!大學時候,允寬常為了趕圖徹夜不眠,于嵐則常替他帶早餐或消夜給他吃……她搖搖頭,把這回憶摔開,「是啊!我想你目前的工作還不忙吧!」她漠然地回答,往杯子裡放奶粉和糖。

  「上班時自然是忙的,我只是不必把工作帶回來就是了。」

  他說得很簡單,「你呢?你工作的情況怎麼樣?」

  「呃……還好啦。」她把牛奶遞給他,他默默地接過了,一雙眼睛卻正看進她的眸子裡。

  「小霧,」他有些遲疑地開了口,「我本來想參觀一下你的辦公室……」

  紅潮湧上了於嵐的臉龐,她忿忿地別過臉去,因而不曾見到允寬臉上閃過的痛楚,「那個孫毅庭,似乎是一個……滿出色的人,是吧?」

  於嵐覺得自己的喉嚨整個梗住了,怒氣自她腳下往上沖起,幾乎要焚上她的髮際,「我相信這不關你的事,趙允寬,」

  她掙扎著說,只覺得自己的聲音變得好奇怪,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管閒事的?」

  允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,將她整個人轉了過來。於嵐驚駭地看見他的眼底的怒氣,警覺到自己在他面前是如此地細小柔弱,然而這種認知並未使她退縮,反而使她更為激怒。

  「你憑什麼生氣?該發脾氣的是我!」她憤怒地想,「一去無蹤的你,現在有什麼資格來干涉我的私生活?居然還敢這樣待我!你除了個子比我高,力氣比我大之外,還有什麼能耐教我心服嗎?」這念頭電光石火般掠過她心頭,她驕傲地揚起柔潤的下巴,以一對烏黑冒火的明眸對他瞪視。雪一樣嫩白的臉頰上,透出、晚霞一樣的酡紅。

  允寬的憤怒在刹那間消逝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惘然的空茫。他慢慢放開了於嵐的手臂,喃喃地說:「抱歉,小霧,我是太多事了。我……是沒資格管你的事,我只是……希望你能幸福。」

  尖銳的痛楚刺穿了於嵐的心底,她昂著頭,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廚房;若非如此,她的淚水就要奔騰出來。身後,允寬遲疑著喚她:「小霧!」

  「小霧,」他的聲音啞得奇怪,「你愛他嗎?」

  哦,這太過分了!他還不如給她一刀呢!淚水淹漫了於嵐的眼睛,她真想回頭去對著他大吼,「不錯,我愛他!」然而她不能,她太正直,沒有辦法說出連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言語。她只是盡全力穩定自己的聲音,希望它們聽起來像冰霜一樣冷肅:「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,趙允寬。」

  她把背脊挺得筆直,頭也不回地走入自己的房間,蹦跌進自己的床褥裡。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廚房裡,面白如紙的允寬,把一整杯不曾沾唇的牛奶,完全倒進水槽之中。

  第六章

  於嵐的轉變並不是很明顯,她照常和家人說說笑笑。雖然,強自振作的活潑輕快,畢竟和發自心底的明朗歡悅不盡相同,但沈家也並不是每頓飯都吃得像在辦嘉年華會,何況大多時候,偉偉這小東西,才是餐桌上人人注目的焦點,日子可以就此淡淡流過,沒有人注意到允寬和於嵐之間的暗流。

  然而在辦公室裡,於嵐可就沒有心情去隱瞞自己的情緒了。她變得比較焦躁而且沒有耐心。以往,她偶爾會和毅庭在一起吃中飯的,而今卻盡可能避開。當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裡的時候,她便常會不自覺地發楞。

  林靜芸進來的時候,於嵐才把眼光自窗外調回桌上。

  「你要不要決定一下,張曉青那篇報道要用的相片」靜芸把一個大封套放在她桌上,「她真照了不少好相片哩要是我啊,可一張都捨不得不用」

  於嵐無力地笑了一下,伸手去接正在此時打進來的內線電話。

  「于嵐,」是孫毅庭的聲音,「下了班一起去吃飯好嗎」

  於嵐疲倦地閉了一下眼睛,「毅庭,我想——」她發現林靜芸還站在桌前,用一對故作無所謂的,卻掩不住好奇的眸子溜著她,不覺遲疑了一下,「我待會兒再打給你。」她掛了電話。

  「還有什麼事嗎」她不動聲色地問。

  「呃,嗯……沒有了。」林靜芸訕訕地走了出去,順手把門帶上。

  于嵐呼了一口長氣,深深地坐進椅中,呆滯地看著電話她已經三天沒有看見毅庭了,自從他握著她的手,被允寬和既嵐撞見之後……喔,她遲早是要再見他的,但不是現在,不是在一整天的工作之後。

  「毅庭,」她撥了電話過去,「今晚我家裡有點事,明天中午好嗎」她知道這個藉口很薄弱,也知道毅庭一定聽得出來,但她不在乎。也許她從來不曾真的在乎過吧……她不想去面對它,至少現在不想。她還需要一點時間,一點武裝。

  「於嵐——」他顯然想要爭執。明天中午,地點由你選。」

  她說,「毅庭,我今晚——真的不行。」

  「於嵐,」他再次努力,最後發頹然地放棄,「好,就明天,我中午過來接你。」

  又開始下雨了陰濕灰暗的天氣,沉重得像鉛一樣的雲,回家的路上,於嵐一直十分沉默,沉默得連一向粗枝大葉的既嵐都詫異地看了她好幾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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