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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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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是多麼的心靈相契和相知呵,如今竟相對兩無言。過去毋需再提,未來,他們共同的未來早隨落花掩埋。現在,見面都應是多餘。 他來做什麼呢?婚姻不幸福?後悔,悔之已晚。找她訴苦?未免可笑。 「幾個孩子了?」繡真打破沉默。 他似乎未料她有此一問,怔了怔,隨即笑了笑,竟笑得也還是那麼坦然。 「沒有。」他說。 她不想問他的太太。沉默再度降臨,又無話可說了。 他站起來。「我走了。」 就這樣?繡真反而怔住了,看著他走向門,那熟悉的背影依然揪緊她,她忽然——在這麼許久之後——升起一股子不甘心。 「包稹。」她叫住他。「你今天到底為什麼事?」 他深深注視她,看得她幾乎窒息,望得她幾乎覺得時光倒轉,他們依然是戀人,他依然愛她。 他沒回答地的問題,逕自說道:「繡真,我沒有結婚,我騙你的。」 留下這個炸彈,他走了。 她呆坐著,給炸得七葷八素。這震驚,絲毫不亞於他告訴她「我明天結婚」的當時,相同平淡的口氣,告訴她之前,他也靜靜望著她許久。那時,她以為他要向她求婚,心跳得要蹦出胸膛。現在也是。她知道她沒有聽錯。他沒有結婚。他說他沒有結婚。 為什麼?到底什麼才是真的? 他和她見最後一次面那晚,以及之後,她都沒有哭過,不曾掉過一滴淚,為了一個冷酷無情的騙子,她告訴自己,不值得。她不准自己哭。 現在,她伏在桌上泣不成聲。而她不知道為什麼。 印尼耶加達「這是什麼?」石江山對他兒子舉起賬單。「你做什麼去了?包了架七四七環遊臺灣嗎?」 石宗康懶洋洋地靠著椅背,聳聳肩。「泡妞啊。坐飛機追小姐。臺灣女孩教人眼花繚亂哪。」 他妹妹石宗萍坐在旁邊,伸腿過來踢他一腳。 但他們的父親反而笑了。「是嗎?追到了幾個?」 宗萍翻白眼。「爸,你乾脆問他在那邊給你製造了幾個孫子不是更直接?」 「孫子孫女一樣好。我從來不重男輕女。」石江山看看他一雙兒女。「我有嗎?」 「有。」他們兄妹異口同聲。 宗萍先對哥哥哼一聲,再向父親抱怨。「石宗康印尼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、香港、日本,無處他不玩。東南亞的女人都給他玩完了,一個臺灣沒玩到,他不甘心,也去玩了。你不管管他,還問他追到了幾個。石宗康都是給你寵慣得無法無天。」 「居然說一個執法人員無法無天。」宗康對妹妹的笑容是疼愛的。「你對爸爸說話這種口氣,叫哥哥連名帶姓的叫,就有法有天了嗎?」「你對爸爸又有多尊重了?他要你學著接管他的事業,你偏要去英國讀英國文學。還以為你要當大文豪呢,念了一年多,又跑去讀法律,爸爸還說:『當律師更好,將來公司不必花那麼多錢請別人做法律顧問。』結果呢,也沒念出個名堂,沒畢業就跑了回來,和爸爸大吵一架,失蹤了幾個月,最後變成了警察。警察也沒個警察樣子……」 「精采,說得精采極了。」宗康仍是懶洋洋地微笑著。「你覺得警察應該是什麼樣子?」 「反正不是像你這樣,一會兒去這,一會兒去那。你加入的是警察觀光買春團嗎?」 「宗萍,」石江山輕斥。「這麼說有點過分囉。」 宗萍噘起嘴。「本來就是嘛。你還給他幫腔。你看他這次居然把私人開銷報成公帳。他如果不是仗著爸爸的財勢做靠山,做警察可以做得這麼輕鬆愜意,吃喝玩樂,無所不能嗎?爸,人家是因為你每年大筆大筆的捐款,看在你面子上,不好意思約束他、開除他。你再繼續任由他胡作非為,總有一天他要變成敗家子。 他都三十幾歲了,你要看著他墮落到無藥可救嗎?」 「行了,」石江山抬一下手。「當面把你哥哥數落得灰頭土臉的。我常告訴你,做人要給人留餘地嘛。」 「他?不必了。他需要的是當頭棒喝。」 「好好好,你先出去一下,我有話和宗康說。」 宗萍站起身,對哥哥吐舌頭做個鬼臉。宗康笑著拍她屁股一下,她不甘示弱地打他一拳,才走出她父親的辦公室。 「好久沒見了,宗康。」石江山說。 宗康聳聳肩。自從宗萍提到的他們父子大吵的那一架後,六、七年了—— 他就沒和他父親見過面。他回印尼的家時,都是知道父親不在才回去,去看他母親。「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,」石江山說。「不過既然你報了一筆數目不小的公帳,我想聽聽你去臺灣做什麼。」 「這筆數目和你其它花費比起來,根本是九牛一毛。」宗康雙手輕鬆地疊在腹部,看著父親的目光卻是銳利的。「我也想知道你去臺灣的目的。」 石江山眉一揚。「怎麼?你跟蹤我?」 「我反正沒事,最近沒有警察買春團,抓得緊,我閑得慌。其實你去臺灣很多次了。我很好奇,你和那邊沒有生意往來,跑那麼勤做什麼?所以去看看有什麼好玩的。」 「那麼你有何新奇的發現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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