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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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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式風味的和室起居間地面是以上好的木料鋪成,鋪著米色桌巾的矮幾擺在中間,上面有一套精緻的茶具組——是有田燒吧,她想。矮幾周圍散落了數個坐墊。稍遠處,中式的博古書架靠牆而立,前方一張古色古香的古董書桌,上頭有齊全的筆墨紙硯,以及現代化的各式文具——她的目光停在HelloKitty的琉璃文具座上,眼睛睜大,仿佛在驚異古意盎然的佈置裡怎麼會多出這麼具流行感的擺設,儘管HelloKitty正是她最愛的收藏。 她的視線越過靠背椅、根雕花幾上當季的蘭花盆栽,移向做為與寢室相隔的大理石隔屏那邊。 眼前的景致交融著意識最底層的記憶,層層疊疊交錯。 那裡不該有一架老式的留聲機嗎? 看到的卻是最新式的視聽音響組合,她悵然了起來。 不一樣,不一樣了。 她倉皇的後退,退到她早先坐的那張休閒椅。它的存在不就是方便主人舒適的躺坐著享愛最先進的視聽設備嗎?她踱進房間,眼前的景致讓她熱淚盈眶。 惠嘉像陷進一場迷離的夢境,房間裡的每樣擺設都像是跨越隔世的記憶來到她面前。 她不勝欷籲的東摸摸西弄弄,儘管大部分的器物都仍如最初一般的形體,但她可以感覺到許多質料已有所不同。 拿那張頂篷裝飾著薄紗罩的大床來說吧,觸感比起她意識裡以為的更佳,還有那床被、枕頭,以及房裡的其他用品,都今非昔比。她輕歎著來到靠著落地窗門擺放的貴妃椅,想像著曾有個像她這般的人兒在那裡看書,發呆,欣賞屋外的景致。 更多影像倒卷的來到眼前,驟湧而來的情感激流非是她脆弱的身心一時間可以承受的,這使得她慌亂起來,本能的想要從混亂中逃離。 她畏懼的退開,差一點絆到地上的行李箱,惠嘉回過神來,對於自己片刻的失神感到不可思議。她……到底怎麼了? 用力甩去盤據在腦中、心上莫名的情緒,她走進浴室梳洗,驚異的發現裡頭寬敞華麗得如五星級飯店。 其實她不該訝異的,這麼美麗的房間難道不該配置個華麗的浴室嗎? 她最感興趣的倒不是現代化的衛浴設備,而是以檜木做成的浴桶,用來泡澡一定很舒服吧。 她向鏡子裡的人兒扮了個鬼臉,忍不住道:「鏡子呀鏡子,請告訴我這樣的好運為什麼會降臨在我身上?我做了什麼好事獲得這麼好的待遇?看看這間浴室,還有房間,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來度假還是工作的了。川崎峻是最好客、周到的主人,但我做了什麼,讓他願意這樣招待我?他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嗎?」 惠嘉很清楚答案,打從她與川崎峻的目光交會後,川崎峻的眼睛就沒有離開她身上,更遑論跟別人招呼。所以,他並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好,惟有對她特別。 她狐疑的瞪視鏡中的影像,不過是一張討人喜歡的清秀臉孔,比起川崎峻令人驚豔的俊容,這張臉實在是微不足道,他不可能會對她一見鍾情,況且他還喊她姐姐哩。 「他真拿我當姐姐了?」 以她的年齡的確夠資格當他的姐姐。可是這次到川崎家產業的工作人員比她年紀大的大有人在,怎麼十八歲的川崎峻誰都不去喊姐姐,惟有抓著她親熱的喊著? 「會不會他真有個姐姐,而且跟我長得很像?有可能她不在世上了,或者與他從小分離,是以他在思姐情切下,誤認我做他姐姐?」惠嘉對著鏡子自言自語,可想而知,鏡子是沒辦法回答她的。 發現這麼做很無聊,她對鏡中人扮了個鬼臉,重新整理微亂的秀髮,走出浴室。 耽擱了許久,不知道是不是過了半小時。惠嘉打算離開房間,去川崎峻說的蘭花廳找人。 胡國良也會在那裡吧?儘管之前沉醉在川崎峻親切的款待下,她還是注意到那傢伙的陰陽怪氣。至於他為什麼會突然變成一具活動的醋桶…… 她動動鼻子,摸摸下巴,做足了表情才得意的對自己道:「那是因為他在吃醋!」 她發出誇張的歎息聲。 他繼續躲,繼續避,繼續不承認呀!一旦遇到了假想敵,所有雄性動物好鬥的本性不都顯示出來了! 不是不承認對她有好感嗎?不是一再回避兩人間的情愫嗎?怎麼川崎峻一對她好,他就像吃了火藥似的,煙硝味十足?眼中嫉妒的火焰像要隨時吞噬掉礙眼的對手。 「胡國良,你完了!」她露出逮到你的狡黠笑意,不信頑劣的獵物能逃出她的手掌心。 心情愉快的走出房間,她並沒有拉鈴叫人來。下意識的知道該往左邊走到樓梯口下樓,腦中自有一幅清晰的地圖浮現,熱得一如房子的主人般。 一名僕役在蘭花廳人口守候,為她打開鑲嵌著蘭花圖案的彩色玻璃門戶,她進去後才發現裡頭空無一人,原來胡國良和川崎峻都還沒到。 竟讓小姐等他們! 她有點失望,但僅是聳聳肩,便左盼右顧了起來。 既名蘭花廳,少不得有蘭花擺飾。緊鄰門戶的左牆上一幅鳶尾蘭的油畫,右邊壁面則掛著國蘭的水墨畫,上頭還題有出自「孔子家語」的一段話:芝蘭生於穀,不以無人而不芳。君子修道立德,不為困窮而改節。 川崎家那麼有錢,後面那段鐵定沒機會驗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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