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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真柔軟!比法國進門的超彈力彈簧床墊還有彈性。她光滑、細緻,而且還濕熱,像一塊修煉成了精的海棉,要把他吸吮得乾乾淨淨。

  這就是他的床前吻。

  他總不能把人家的好詩改成:「醒來就需要性愛」吧?

  「你這貪吃鬼!現在培根蛋真的涼透了,看你怎麼吃它?」

  寶珊心滿意足地任他壓著,意態撩人地瞅著他撒嬌,她喜歡極了看他射精之後的樣子,那證明著他對她毫無抵抗力,只能棄械投降!

  「你老是要喂我吃雙份,不怕我撐死?」

  他從她身上爬起來,嗅嗅那盤早點就往浴室走。養尊處優的他,自然把端進臥房的早餐當成晨間調情的道具而已。

  寶珊完全認同這——點。她根本不在乎他會不會吃它。只要他把她最想要的東西給了她,其他根本不重要。她喜歡他的雙關語,他滿足她的無盡需索等於證明了她無時無刻宰割他的魅力,儘管他今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,她也絕不放過他!

  他從浴室裡出來,精神並沒有更好一點。

  寶珊還膩在床上,看起來簡直像一隻吸血蛭。渾圓、飽鼓、雪白、充滿彈力的一隻蛭。

  像我這樣一個男人醒來需要「床前吻」……(千篇一律的性愛,一律以射精結束。)

  即使沒有人為我鼓掌也不會感到孤單……

  他有點想哭,覺得無比悲哀。

  因為他又發現,這首詩在今天必須重新改寫。

  這世上沒有他的知己。詩人不是,那個和他在銀行家俱樂部把酒言歡的心理醫師也不是,寶珊也不是,機靈善解人意的黃興亞也不是……

  他孤單極了。

  他一直以GIVE為樂,一直以不需要TAKE為榮。

  今天他竟然顛覆了自己的信念。

  是女朋友太多?做愛太多?還是黃豆炒得太凶、賺得太猛?人生不過性愛、女人和金錢遊戲而已?

  他玩膩了,只想問問上帝,人間可有什麼新樂子,讓他不要覺得這麼空虛、這麼無聊?

  「大車車,你為什麼顯得這麼委靡?」寶珊甚至不會這樣問一聲。好像他雖然一向神氣,偶爾沮喪也是應該,反正他永遠不會少一根汗毛、缺一個角,因為他是沈庭輝!

  亂歪倒在地毯上的折疊式行動電話響了起來,他不得不把它拾起。

  「喂,沈庭輝。」他報上自己的名字,沒有向來意氣風發的意味。

  「是車車啊,我是媽咪。」老太太的聲音充滿寵縱慈愛,從話機裡飄出來。

  「噢,是媽咪,這麼一大早找我?」他有氣無力地回答。

  「這麼早?我都吃過午餐了。老實告訴媽咪,你在哪個女人床上?」

  「我在淡水。媽咪,你有要緊事找我?」

  庭輝老實招供。關於他的風流,沒有任何人比老太太更瞭解、更縱容。風流的兒子和風流的丈夫,對一個女人來講,同樣的風流,在丈夫身上是毒藥,在兒子身上只是蜜糖。一個風流的兒子似乎挺可愛,因為做母親的永遠不會受害,甚至樂於看見別的女人因此吃盡苦頭!

  「是啊,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,只能交給你辦。車車,你什麼時候來看媽咪?」事實上,關於兒子在哪個女人床上醒來這回事,老太太根本不在意。

  沈庭輝在情緒低潮中忽然感應到一個最黑暗的訊息。人在悲觀中總會想起最糟的狀況。

  難不成老太太又想舊事重提,想逼他結婚,讓她抱孫子?據他所知,她早已在十年前便死了這條心!難道,今天他會忽然感到渾身不對勁便是因有預感到她再度死灰復燃,要逼迫他認定、守著一個女人到老死?

  「好吧,媽咪,我這就過去。」

  他順從地答應了,心裡卻在抗議:「哈,算了少來,我不會就範的!媽咪!」

  寶珊指使著他穿這件褲子,搭配那件上衣,再穿上那雙鞋子,最後再噴灑一瓶古龍水,才放他離開。

  像我這樣一個男人有點癲狂又有點認真……

  他鑽進他的紅色保時捷跑車,腦裡回繞著那首需要再度修改的詩句,不停地搖頭、搖頭。

  沈老太太年近七十,帶著眾多僕人住在陽明山的豪華羅馬建築別墅裡。

  她在三十四歲才生下了長子庭輝,接著又生次子庭軒,這才因高齡產婦的顧慮而終止了這輩子養兒育女的任務和使命。

  而現在,她有數不清的外孫、外孫女,卻是連一個可以真正承傳家業的第三代孫子都沒有。因為,三十五歲的庭輝玩心末收,抵死也不安於室,而三十歲的次子庭軒,卻又是事業至上,眼界比天高,沒有女孩子讓他看得上眼。

  老太太愈來愈著急。萬一有一天,她像老伴一樣突然撒手走了,而她的家族樹還是這麼枝單葉薄的,她怎麼去另一個世界向老伴交代?

  庭輝的第六感完全正確,他的確感應到了老母發出的電波。今天老太太找他來,談的就是成家立業,傳宗接代這一等陳年穀子爛芝麻卻又重大無比的家務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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