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余宛宛 > 鷹堡少主戲紅妝 >


  李伯瞵冒火的眼瞪著被他打幾下股,卻咬著牙努力不讓淚水滑出眼眶的麼妹──李紫華。

  全家人都疼愛她,捨不得說上她一句、兩句的。結果──她卻在市集上演失蹤記,被帶回家還一臉不知悔改的模樣,她只急著向娘說她的冒險事蹟。李伯瞵愈想愈惱火,用他命令軍隊的口氣兇惡地吼著:

  “告訴你多少次了!顧春明、顧夏明專門負責保護你的安全,你出門一定要帶其中一個在身邊。你當我是隨便說說的嗎?趁他們在練武時,你就帶個婢女偷溜出門,你還真是聰明啊!你給我聽好──下回再有這種事發生,你就不要回家了!”

  李紫華倔強地咬住唇,吸了口氣,哽咽地說:“爹不會讓你那樣對我。”粉紅的腮幫子仍舊氣鼓鼓的。

  “你試試看啊!長兄如父,不知道嗎?爹就是太順著你了,你才會愈來愈不知好歹。”二十五歲卻已列為本朝明將的李伯瞵,容不得她的反駁。高大的身材威脅地走近她,卻見她又紅了眼眶、鼻頭。

  “大哥──”她終於抽抽噎噎地叫出聲來,連李伯瞵前都不及的嬌小身子奮力地向前一撲,抱住了他的手臂。“你別這麼凶嘛,我不是故意讓大家擔心的,我以為我會找到路啊,要不然──天黑也會有人把我送回家的。”

  “天黑,誰送你回家!你真以為有神仙啊!”仍然生氣地吼著,手卻已安撫地拍著她的背。

  想起剛才紫華衣服上沾染的血漬,他就一身冷汗。

  “你說長安城有巡街使巡邏,夜晚擊鼓後還在街上亂跑的人會被捉去。我想如果我被捉去的話,我只要說出我們家,他們就會把我送回家的。”這種想法錯了嗎?

  “真是聰明啊,如果那些衙役根本不理會你所說的話,把你直接丟入牢房中,你該怎麼辦?夜間仍在街上亂晃者,衙役可以先用棍棒捶打以示警,你知道嗎?你怕疼,挨了兩下棍,可能連家在哪都不記得了!還想別人送你回來!”看著妹妹可憐兮兮的小臉,李伯瞵皺起眉心。

  “我沒想到──”說話聲很小聲。

  “就算我們出面了,你這種行為難道不會讓爹娘淪為整個長安城的笑柄嗎?你就這麼想讓別人說我們李家疏於管教,所以出了你這麼一個為所欲為的小妖女嗎?”李伯瞵臉色青黑地瞪著那張愈來愈低垂的小巧臉龐。

  “我沒想那麼多。”她的音量愈來愈微弱。

  “你這個月不許出家門半步。”李伯瞵下了結論。

  一般十四、十五歲的姑娘大都已經出嫁,她也該學著懂事了。

  “不要。”她直覺地反駁。

  李伯瞵瞠目以對,直到李紫華扁著嘴,滿臉不甘心地低下頭看著地板。兩個哥哥為什麼總是這麼凶?尤其是大哥,一板起臉來絕對可以把孩子嚇哭。

  如果有個不會凶她的姊姊在身旁──那該好了。

  “大少爺、紫華小姐。”萬管事站在門口喊著,高揚的語調帶著興奮。“老爺和夫人請兩位儘快到大廳。”

  李紫華率先沖到門口,朝著萬管事猛笑。“發生什麼事了?”她得趕快逃離大哥的勢力範圍,好向爹娘求情。

  “三小姐,現在在大廳啊。”

  “青芸姊姊,回來了?!”立刻忘了方才要和大哥賭氣的想法,她又蹦又跳地跑到大哥身旁,扯住他的手臂。“姊姊回來了!”

  “算算行程,是該到達了。”李伯瞵向來冷靜的臉也浮起了笑意。十年前失散的大妹,在百經艱難之後,上個月總算在肅州一帶找著了。沒有要求大排長龍的迎接,失散已久的青芸只要獨自一人踏上歸程。

  十年的等待都熬過了,又何需在乎這等的數月呢?

  “大哥,快走啊。”紫華扯著他的手臂往前跑。

  “慌什麼呢?以後就長住家中了,還怕見不著嗎?”

  “沒錯啊,可是我四歲時候姊姊就不見了,已經十年了,我想看看她長得什麼模樣啊?和我像不像?和娘像不像?”李紫華一邊著氣,一邊拉起裙擺,不甚雅觀地三步跨二步向前走。

  李伯瞵搖搖頭,不贊同地止住她毫無女孩樣的動作。“面貌會因所處環境而改變,別期望太多,也許她不是你想像中溫柔美麗的好姊姊。”

  “姊姊過得很苦嗎?”想起今日挺著大肚子在田間工作的人。

  “上個月來通報的探子說,青芸生活的那個鄉村以務農為生。大半年前的一場熱病奪走了許多人命,朝廷救援是到了,不過整個鄉村還是處在一片待援的環境之中。這樣的日子,你覺得苦不苦?”看著李紫華用力地捏緊了衣裙,他歎了口氣。“家毀國亡,常只是在一瞬之間,何況這種無法預測的天災呢?就端看個人心態如何調適罷了。”

  “沒關係。”李紫華安慰地說道,已然開始以保護者自居。“姊姊回家了,我會照顧她的。”

  走向通往正廳的曲型長廊,李伯瞵就著長廊邊燃起的明亮燭光打量著李紫華。“才出門一趟,口氣也大了。”

  “大哥,我覺得自己太幸福了。”她習慣地把玩自耳邊垂落的髮辮,望向長廊外的一處花圃;它總是四季如春地綻放,因為有僕人維護。

  “知福就該惜福,人生是短暫的。沒有人能把握下一刻會有什麼事發生?”在戰場上,人命就像陣煙。

  “難怪你要我背那個『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?』”李紫華朝他皺皺鼻子,腳步卻愈來愈緩了。

  李伯瞵隨之止住了腳步,看著這ㄚ頭又絞起了裙帶,一臉的悲情。

  她望著幾步外燭火已燃得滿室光亮如晝的正廳,突然說道:

  “其實我會害怕哩,十年沒有見過姊姊了,我不知道她現在會是什麼樣的人?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習慣在大哥、二哥之外,又多了一個兄弟姊妹出來?可是,我又真的很想見見她。我記得她小時候很愛逗我笑,可是,我又怕……又怕……”

  “又怕什麼?”李伯瞵無奈地笑,從來就弄不懂女人的心思。所幸至今為止,尚無人讓他費心去弄清楚過。

  “怕你們會少愛我一些、少疼我一點。”李紫華蚊蚋般的低鳴出聲,光潔的膀子又纏上了大哥的手臂。“不許笑我,不許!每次跟你還有二哥說正經話,你們都笑我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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