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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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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只是想念家裡味道,想讓你幫我做幾道菜。」 她不以為自己嘴刁,可這幾個月吃下來,口味膩了總是真的。 住在山上,生蔬野味倒是沒少過。只是,這些食物要不便是大火一炒,要不便是熱水一燙,每回送上之菜盤全是一模樣。 她猜想莫稽應該也吃厭了吧。因此便想趁著他尚未回山前,教教七巧兒一些新菜肴,好等他回來之後嘗鮮哪。 「家裡味道是什麼味兒?我來這山上,有菜有肉有米食,比我在老家時吃的蘿蔔乾味道好上許多了。」七巧兒不解地搔搔頭。 「一會兒我說什麼,你便在一旁做什麼吧。」華澤蘭笑著說道。 「姑娘現在就要去嗎?」 「也好,老是在屋內坐著,也悶得慌。」 「現在外頭太陽正曬人,您要不要緩半個時辰再去呢?」七巧兒看她點了頭,馬上又笑盈盈地說道: 「姑娘要是悶得慌,要不要將石鬆大哥昨日代替主子,送來給您裁夏裳的那些衣料,拿出來瞧瞧呢?」 「好啊。」 七巧兒蹬蹬蹬地跑來跑去,將布疋一疋一疋地往華姑娘身邊送。 華澤蘭拿起布疋,一寸一寸地仔細碰觸著。 「這——可是蠶絲細帛?香雲細紗?還有水緯羅?」她口氣激動地說道。 「對對對,您說的這些名字,石鬆大哥都說過,偏偏我都記不得啊。」七巧兒一臉佩服地說道。「姑娘果然好本事。」 「那些衣料……」全都珍貴異常啊。 一戶養蠶人家一年只能產得三疋蠶絲細帛,貴重更甚金帛。上等香雲細紗若裁成單衣,重量不足半兩,故有雲朵之稱。一塊水緯羅,亦可抵得尋常人家一年稅收。即便連一般富豪人家,也不見得能闊氣到買得下這麼多疋啊…… 「那些衣料全都美得不得了,其他夫人嫉妒得很,都到外頭來探頭探腦呢!」 華澤蘭手撫柔布,眼色卻突然低沉了。 她怎麼糊塗了呢?這些時日,就記得他待她千百般之好,鎮日陪伴著她,卻忘了他身邊還有為數不少的女子等著他寵倖…… 她可以目不能視,但她不能自欺欺人哪。 「那幾位夫人在這裡待了多久?」華澤蘭啞聲問道。 「我來得晚,並不知情她們待了多久,只曉得她們若是待了一年,還沒產下子嗣的話,便會被送離開。」最後一句,七巧兒壓低了聲音。 「被送到哪?」華澤蘭心情一沉,懊惱地咬住唇。 「沒人問過主子。」傳言會被丟到雪地裡喂狼,還有人說聽見過號哭聲。七巧兒壓低聲音,左右張望著,生怕主子突然出現。 「你們很怕莫稽?」 「不瞞小姐,我剛來這裡時,每晚都哭著入睡。主子一瞪人,我就全身發抖,主子只在姑娘你面前,脾氣才會好些。石鬆大哥也說,沒看過主子為誰這麼牽腸掛肚過……」七巧兒說道。 「他在我面前脾氣好?」華澤蘭苦笑地搖著頭。 他今日傾心於她,對她千百般好,萬一,他哪日心思又轉,她自雲端跌入穀底,又該如何自處呢? 偏偏她腦子裡仍一徑想著,他是決計不會對她無情無義的——這才是最糟糕之處哪。 況且,即便她願意相信莫稽,可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,又怎麼有法子讓她放心呢?待他回山,她便該和他談談這事了。 但她又有何立場呢? 一陣冷風自窗戶吹入,華澤蘭捂著唇,輕咳了幾聲,柳眉擰揪著。 「我前幾日聽見夫人們提過竹林附近有一處山嵐溫泉,說是對肌膚、氣管都極好。姑娘您一吹風便要乾咳,那兒應當極適合您。」七巧兒說道。 「以前我爹娘還在世時,每年總會帶我們姊妹到江南暖泉散心。」 華澤蘭想起當時,玉容染上一層輕笑與眉宇輕愁相映,如花蕊上染了露珠,美得不似凡人。 「姑娘應該多笑的,您笑起來,連我都會看得失神呢!」七巧兒直勾勾地望著,連嘴都合不隴了。「唉……真美啊!」 華澤蘭被七巧兒的歎息逗得笑出聲來。「你還真會讓人開心。走吧,我不怕熱,咱們早些去灶房吧。」 「是。」七巧兒一手扶起華姑娘下榻。 兩人才走出房門,一陣胭脂香氣便撲鼻而來。 華澤蘭停下腳步,玉容因為不知即將要面對什麼而微凜著。 「唉呦,這不是主子日日擱在心上的寶貝兒嗎?怎麼今日竟有幸在這裡遇見哪。」一陣嬌聲鬧嚷嚷朝著華澤蘭頭面逼來。 這幾日,主子不在山上,她們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機會出來下馬威哪。 「各位夫人好。」七巧兒大聲地說道,好讓華姑娘心裡有個底。 「瞧瞧她身上穿著這一身錦服,倒顯得我們身上乞丐似地破爛不已啊。」趙春花湊得最近,還伸手摸了摸那料子。 華澤蘭揮開她的手,後退一步,雙唇抿得更緊。 七巧兒見狀則張開雙臂,擋在華姑娘面前。 「各位夫人,我們姑娘看不見,請別嚇著她。」七巧兒大聲說道。 「華姑娘果然是名門之後哪,我們才說幾句話,便有奴婢出來護駕哪。」錢夏蘭冷哼一聲。 「想想她被帶回山上時,那身綾羅綢緞也只有名門後代才穿得起。我那丫頭還裁了她幾塊舊衣做成帕子,當成寶收著咧。」孫秋雲瞪著華澤蘭一身在陽光下花紋流轉之繚綾衣衫,巴不得伸掌給扯下來。 「主子爺真偏心,白天要這丫頭作陪,晚上就到咱們四姊妹那兒去折騰咱們。」李冬舞說話聲音高亢,說話語氣更形尖酸。 華澤蘭心口被那些話狠狠刺了一回,痛得她只得將指尖全陷進掌裡好忍住心痛。 「各位夫人有何事指教?」華澤蘭有禮但冷淡地說道。 「咱們哪有什麼事,不過是想過來跟妹妹打聲招呼。看看是何方神聖,把莫爺迷得神魂顛倒。」趙春花說道。 「你要真有本事,就把爺晚上也拴得緊一些嘛。省得他每晚都來到我們房裡,折騰我們四姊妹。」李冬舞欺她是個瞎子,便放肆地睜眼說著瞎話—— 其實,打從這妖精來了之後,主子便沒找過她們了。 華澤蘭眼眸閉得極緊,娉細身子因為那些不堪言語而顫抖,臉色也變得慘白了。 「爺每晚可磨人了,奴家夜夜承恩,每每腰酸背疼哪。」錢夏蘭一看得逞,更加唉聲歎氣地說道。 「是啊、是啊……爺每次總是要惹咱們四個全都喘不過氣,才肯……」孫秋雲也忙著湊上幾句。 「夠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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